(一百六十七)
书迷正在阅读:扑倒甜心:首席校草在身边、仙生逍遥、快穿之渣女攻略、蓝度、再嫁下堂妻、仙运亨通、傻王宠妻:娘子,求解药、十里枣花香、重生种田人家、上仙请留步
瑄祯声音沉沉入耳:“朕忍是儿女私情,不过一时而已。而你也要和朕一样,有什么委屈,先忍着。朕知道先皇后去了,你日子不好过,可再不好过,想想朕,也该什么都忍一忍。近诸事繁琐,你后宫,就不要再让朕为难了。” 我双眸一瞬,睁开眼道:“皇上可是听说了什么?” 瑄祯道:“朕是皇帝,耳朵里落着四面八方声音,可以入耳,却未必入心。但朕知道,住这景仁宫是委屈了你,仅仅给你妃位,也是委屈了你。” 我道:“景仁宫邻近苍震门,那儿是宫女、太监们出入后宫唯一门户,出入人员繁杂、关防难以严密,自然是不太好。但宫里哪里没有人?臣妾只当闹中取静罢了。至于位份,有皇上这句话,臣妾什么委屈也没有。” 皇帝微微松开我:“有你这句话,朕就知道自己没有嘱咐错。” 紫禁城秋凉总是显得有些短暂。秋风吹黄了枝头青翠郁郁叶,便毫不留情地带着它们一同坠落地,零落成泥碾作尘灰。冬寒伴随这日益光秃枝丫不动声色地入侵,紫禁城开始进入了漫长冬季。 空气里永远浸yin着干燥而寡淡寒冷气息,所以大朵大朵养清水中水仙便格外讨人喜欢,香得欲生欲死,散发出湿润而缱绻气味。宫室内温度永远要比室外温暖缱绻,仿佛暖洋春天总未曾离去。但这样温暖亦是寂寞,让人离不开又舍不得走远。这寂寞里,不期而至冬雪便叫人格外地心生温柔,就连那些棱角分明、生硬硌人宫墙青砖,那些凌厉如翅卷翘飞檐,亦少了许多平日巍峨疏冷。生出几分难得被雪覆盖后静谧与安详。 几日后又是好事一桩,黎嫔有喜了。 自从那日后宫大晋封,黎嫔便搬入了相印殿。 天气渐冷,除了每日必须去晨昏定省,我并不太出门。这日我便也随众去看了几次黎嫔。因是头胎,前三个月黎嫔反应便格外大,几乎是不思饮食,连太后亦惊动了,每隔三五日必定送了燕窝羹来赏赐。到了三月之后,她渐渐慵懒。胃口却是越来越好,除了御膳房,嫔妃们也各自从小厨房出了些拿手小菜送去。以示嫔御之间关切,亦是讨好于皇帝。太医每每叮嘱黎嫔要多吃鱼虾贝类,可以生出聪明康健孩子,她便也欣然接受,每一食必有此物。旁人也还罢了。沛涵便吃了些苦头。只因她漱芳斋外离着宫人们进出运送杂物甬道近,宫外送进鲜鱼虾,自苍震门、昭华门而进相印殿,必定要经过她漱芳斋,一时间鱼虾腥味,绵绵不绝。 沛涵也不敢多言。只是让宫人们多多焚香,或供着水仙等祛除气味。黎嫔胃口虽好,嘴角却因体热长了燎泡。又跟着牙齿酸痛,皇帝心疼不已,每隔一日必去探望,太医们也跟着往来不绝,简直热闹得沸反盈天。 这一日我与沛涵、兮妃相约了去探视黎嫔。她正捂着牙嘤嘤哭泣,嘴角上燎泡起了老大两个。涂着薄荷粉消肿。她见我三人来,便一一诉说如何失眠、多梦、头昏、头痛,时有震颤之症,又抱怨太医无术,偏偏治不好她病。听得一旁候着几个太医逼出了一头冷汗,忙擦拭了道:“黎嫔娘娘种种症状,都是因为怀胎而引起,实不必焦灼。等到瓜熟蒂落那一天,自然会好。” 兮妃是生养过人,便含笑劝道:“怀着孕是浑身不舒服,你又是头胎。方才听你这样说,这些不适多半是体热引起,那或许是个男胎呢。” 黎嫔这才转怒为喜,笑道:“兮妃娘娘不骗嫔妾么?” 我笑道:“旁人说也罢了。兮妃是自己生育过阿哥,必不会错。” 沛涵亦道:“我记得兮妃娘娘怀着大阿哥时候也总是不舒服,结果孩子反而强健呢。” 众人安慰了黎嫔一番,便也告辞了。 尚且等不到李玉出头之日到来正常生产日子,腊月一天,黎嫔突然早产了。我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深夜。 我坐暖阁里,看着月光将糊窗明纸染成银白瓦上霜,帷帘淡淡影子烙碧纱橱上。阁内只有铜漏重复着单调响声,一寸一寸蚕食着时光。瑄祯正专心地看着内务府送来名册,我则静静地伏绷架上一针一针将五彩丝线化作雪白绢子上玲珑山水花蝶。暖阁里静极了,只能听到蜡烛芯毕剥微响和镂空梅花炭盆内红箩炭清脆燃烧声。 绣得倦了,我起身到瑄祯身边,笑道:“向例不是生下了孩子内务府才拟了名字来看么?如今黎嫔还有一个月才生产,尚不知道是男是女,怎么就拟好名字了呢?” 瑄祯不自觉便含了一分澹澹笑色,道:“太医说了,多半是个阿哥。自然,公主也是好。倒也不是朕心急,是内务府人会看眼色,所以先拟了名字来看。” 我道:“内务府既然知道皇上期许,那一定是好好起了名字。” 瑄祯揽过我道:“你替朕看看。”瑄祯一一念道,“阿哥名字拟了三个,璞字辈,璞琋、璞珹、璞珏;公主封号拟了两个,安宁与安宜,你觉得哪个好?” 我笑着推一推瑄祯:“这话皇上合该去问玫黎嫔,怎么来问臣妾呢?” 瑄祯笑道:“迟早你也是要做额娘人,咱们孩子,朕也让你定名字。” 我笑着啐了一口,发髻间银镂空珐琅蝴蝶压鬓便颤颤地抖动如发丝般幼细翅:“皇上便拿着黎嫔身孕来取笑臣妾吧。” 他道:“朕原也想去问问黎嫔意思。但是她身上一直不大好,总说头晕、嘴里又发了许多燎泡,一直不见好。朕只希望,她能养好身子,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来便好了。” 我带了几分娇羞,指着其中一个道:“皇上既然对黎嫔孩子颇具期望希翼,那么璞琋便极好。若是个公主,安宁与安宜都很好,再拟个别致闺名就好了。” 瑄祯抚掌道:“那便听你,朕也极喜欢璞琋这个名字。” 铜漏声滴滴清晰,杯盏中茶烟逐渐凉去,散了氤氲热气。我依偎瑄祯怀中,听着窗外风动松竹婆娑之声,心下便愈生了几分平和与安宁。 我与他并肩倚窗下,冬夜星空格外疏朗宁静,寒星带着冰璨似光芒,遥迢星河,仿佛伸手可摘。我低低瑄祯身畔笑道:“臣妾还记得,那一年皇上带臣妾去京郊高塔,咱们留到了很晚,一直看星星。就是这样,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瑄祯吻着我耳垂,自身后拥她:“如今宫里,出去不便。但是往后,朕答应你,会带你游遍大江南北。” 我依依道:“皇上喜欢江南柔蓝烟绿、疏雨桃花。” 瑄祯清朗容颜间满是向往之情:“朕说,你都记得。小时候听皇阿玛讲佛偈,一口气不来,往何处安身立命?朕想来想去,便是往山水间去。好山水,便是江南。所以朕想去地方,一定会有你。我们,迟早会去江南。”他说着,瞥见我方才绣了些许刺绣,“手艺越发精进了,可是那时候为什么送朕那么一方帕子,一看就是你刚学会刺绣时候绣。” 我笑意如枝头初绽白梅,眼中含了几分顽皮之色:“送了那么久,皇上到现才来问。是不是觉得不好,早就扔了?” 瑄祯笑着捏一捏我鼻子:“是啊,就因为不好,所以得珍藏着。因为以后你绣功只会越来越好,再不会变成那样子了。” 我低低道:“虽然不够完美,但那是初心意。穆姌,瑄祯。” 瑄祯无声地微笑,似照上清霜明澈月光,又如暮春时节带着蔷薇暗香风,暖而轻地起落。 庭院内盛满深冬清澈月光,恍若积水空明。偶尔有轻风吹皱一片月影,恰如湖上粼粼微波,漾起竹影千点。我看着窗外红梅白梅朵朵绽放,冷香沁人,只是默默想着,这样,大约也是一段静好岁月了吧。 正想着,却听外头响起了一阵急促步伐,仿佛有低低人声,如同急急惊破湖面平静碎石。 我微微不悦,扬声道:“谁外头?” 进来却是大太监刘阜立,这么冷天气,他额头居然隐约有汗水。他急得声音都变调了:“皇上,相印殿人来禀报,黎嫔要生了!” 瑄祯陡然一惊,脸色都变了:“太医不是说下个月才是产期么?” 刘阜立连忙道:“伺候奴才说用晚膳时候还好好,还进了一碗太后赏红枣燕窝羹。用了晚膳正打算出去遛弯儿,结果出门从墙头跳下一只大黑猫,把黎嫔惊着了,一下子就动了胎气。” 瑄祯鼻翼微微张合,显然是动了怒气,喝道:“荒唐!伺候人那么多,一点也不周全!” 我忙劝道:“皇上,现不是动气时候。赶紧去看看黎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