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五）口角

    须臾，惠儿捧了如意攒心锦盒上来，掀开盒盖一一介绍道“这是集灵膏，取料人参天冬、麦冬、生地、熟地、牛膝、枸杞。其效滋肾益肺，健脾养心。这是太和饼，取料山药，莲子、白术、芡实、茯苓、神曲、使君子、天南星，其效健脾和胃。方中山药、莲子、白术、芡实、茯苓均为健脾益气佳品，其中芡实兼有固涩之功，茯苓兼有利湿之效，一固一利，固正气利湿邪，颇有配伍之妙。这是玉质茯苓糕，取料茯苓，莲子，芡实，山药，粳米，糯米。宁心安神佳，茯苓列为上品，记载道久服，安魂养神，不饥延年。这块名八珍膏，取自党参，茯苓，白术，薏苡仁等珍贵药材，此膏不寒不热，平和温补，扶养脾胃。这道是二冬膏，用天门冬，麦门冬，川贝面。等精细烹制而出，皇后内虚火旺，长咳不止，它可清心润肺，止咳化痰，滋阴降火，解渴除烦，除五脏之火。后这道阳春白雪，清痛解热为适宜”

    她说到此处笑了笑，“这些糕点贵酥名为六大补，里面方子奴婢差人整理了出来，一同放锦盒礼袋中，除此之外又配了凤舞卷叶酥、赤顶玉桃饼、流珠聚宝糕、六囍白玉酥等，凑成了这十全十美攒心礼盒，以此进献给皇后娘娘，可算别具一格恰到好处！”

    身侧恭候小印子听得早便长目结舌，等到惠儿说完即刻忍不住赞道“奴才竟不知惠儿jiejie不仅会这样妙宗巧计，还这般精通膳疗食补，若是真拿这个进献给了皇后娘娘，可算是咱们景仁宫一绝儿了！”

    惠儿笑嗔道“哪里是我法子，是涅筠姑姑巧宗，我不过照着吩咐按部就班便是！”

    小印子这会子倒是一脸原来如此模样了。憨态笑言“若是涅筠姑姑想出来法子，奴才倒不惊讶了！”

    这般笑语晏晏了半刻，待我换衣均面一切安排了妥当，扶着涅筠手上了宫轿，一路向储秀宫方向去。

    “呦！媛贵人也来了，媛贵人安”

    清风拂过，稀疏花木摇曳好似一团碧波，将不远处那一把脆生生、略感熟悉笑语浅浅传带而来。

    “咦？贵人这是怎么了？来给皇后娘娘问安，怎么也不好好整理仪容，这副面孔好似那破脸花猫一般。没好像是寒颤谁呢！”

    这嫣笑如花笑语一落即刻便带起了周遭一片吃吃笑声，那话中明显刻薄让我不觉蹙了眉心。

    另一个声音又道“呀！久闻媛贵人貌美如花，怎么今日一见倒是貌丑无盐呢！可见啊。这传言确误事啊！”话语间，又是一片络绎不绝、嘲讽意味深浓笑声。

    较撵转过朱红宫墙，便看见三两个嫣红柳绿妃子围一起，嘈杂笑语愈发清晰。小印子见我面色愈发不郁，忙前跑了几步。侧立拂尘，高声唱道：“姝嫔娘娘到——”

    涅筠扶我下了较撵，定眼瞧去，只见沛涵被围那花团锦簇妃子中间，她以绢半掩面颊。飒爽而不失秀丽英眉深深颦起。与她对立而站，正笑靥如花浓妆艳抹妃子，正是雯常。

    见我下轿。她们停止了嬉笑向我请礼道“姝嫔娘娘万安！”

    我淡淡一扫方才奚落沛儿雯常与另一个面生妃子，似意态闲闲含笑道“各位meimei们好悠哉啊！这是聊什么呢，这般谈笑风生？”我微一停顿，柔波轻转道“皇后娘娘还殿中缠绵病榻，meimei们便这样笑声不绝于耳。不知道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喜事呢！”后一句语气微沉，带着不言而喻威仪凝重之态。

    方才还面容带笑妃子忙敛容。相顾小心对望一眼，忙支吾着道“姝嫔娘娘恕罪，嫔妾等…等并非有意如此…”

    “嫔妾等不过是关心媛贵人脸上伤势情急了些，倒叫姝嫔娘娘误解，实是嫔妾们疏忽”雯常俏生生一笑，清脆锃明音量那犹豫不清话语中盈盈而出，显得格外嘹亮脆生。言谈中褪去了以往拘谨本分。原本不甚娇艳面容也因此多了几分莫名有恃无恐娇俏。

    她言语刚罢，右侧那着明红燕尔罗衫妃子忙附和道“是是是，嫔妾等是关心则乱，并非刻意这般！”

    我扫一眼这个打扮鲜艳亮眼妃子，眉心淡淡蹙起，倒是陌生面孔。

    涅筠小声我耳畔道“这是彤答应，进宫已年余载，只因性格灼灼嚣扈得罪了画妃，被禁足了许久。像是才出来不久”她见我目光停留那明红罗衫上，又低释道“因而她被皇上赐名号为彤，所以常常一身红衣。”

    听到这里，我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浅淡哂笑，这一身红到算是衬得她娇俏可人，被关了许久，性格倒是磨砺懂得了巴结讨好，只是急于一味想吸引皇上，却不懂得适宜与不适宜。倒难为了她这样费心思打扮。我似笑非笑道“彤答应这一身罗衫倒是做工华丽，品样别致啊！是浮光锦吧？”

    她面露几分难掩自得，转瞬又藏笑意中“娘娘眼光好精准，确是浮光锦！”

    我意味深长嗯了一声，笑道“如此庄重，看来彤答应给皇后娘娘请安很是虔诚心呢！”

    她愈发笑得意，“不瞒姝嫔娘娘，自皇后娘娘病重，嫔妾日夜殿中为娘娘祈福，不敢一日耽搁，只盼娘娘能早些康复呢！”

    一旁雯常斜眼睨了她一眼，重重冷哼一声，见我久久不言起身，又轻浅福了一礼“姝嫔娘娘若无旁事，嫔妾等还要去向皇后娘娘请安，就不多做停留了，告辞！”她语罢，不等我说话便若无旁人起身离开。

    彤答应与另一个妃子也匆匆向我一礼，赶了上去。

    待她们走远，我上前环视着沛涵脸颊，耳边隐隐还停留着方才雯常话，见她捂着脸不肯放下，忙问道“你脸怎么了？”

    沛涵眼神一晃，升起淡淡氤氲，转瞬又镇定下来，朝我一笑道“不碍事，不过是有些过敏罢了”

    我不理会她刻意做出平清云淡，执意将她手取下，摘下面纱，却被眼前看见骇了一跳，“怎么成了这样？”只见她右边脸颊原本光滑细润肌肤此时布满了一片细细密密红肿疙瘩，十分骇人。

    沛涵力微笑，嘴边却有化不开苦涩“可能是那陶阮儿给玫瑰清露不小心占到了面颊上罢！不打紧”

    我压住心里惊急，望向她手背，只见上面已经恢复如初，只剩一点点淡红痕迹了，不由舒了口气，安慰她道“手背上已经恢复差不多了，请过安再让许太医来看看你面颊，若只是过敏那也不打紧了，你也不必担心。”

    沛涵恩了一声，重带上面纱，与我一道进了储秀宫。

    进殿便弥漫着一股浓郁中药味，连那香炉中染着安息香依旧没有掩去多少。皇后斜倚景福长绵红毡靠垫上，一身素白凌玟福子衫，发髻低低拢起，只一只翠玉描金双凤朝阳华盛簪着。不过月余光景，她清瘦了似乎一圈不止，原本圆润饱满面此时已凹了进去，苍白虚弱。

    瑄祯也来了，他似乎是刚下早朝，一身呈黄龙袍将他挺拔身姿勾勒得如同昆仑之巅上一颗遒劲骏立苍松。与身旁孱弱皇后坐于一起，那股威仪俊逸显得皇后憔悴虚弱。然而即使看起来这样不和谐感，却被瑄祯望向皇后时目光里关切融化。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注意瑄祯与她紧握双手，裣衽一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身侧沛涵也随我一同拜下。

    瑄祯望过来目光看向我时，眼里升起nongnong笑意，手好似下意识要放开皇后手，然而只是一个瞬间，却被握紧，皇后苍白面颊露出淡淡娇红色泽。

    心下酸涩蔓延而出，目光仓惶低垂而下，余光扫过身旁媛贵人时，才发现她眼底中酸涩与仓惶丝毫不亚于我，甚至是甚。心中一个恍惚，是啊，有这么多女子心中都存着他，而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起来，赐座”顶上传来瑄祯温和话语。

    很便有宫人端上了紫檀雕花扶手椅，我与媛贵人退坐一侧，抬首时见庄妃、妍嫔、玉嫔早已候坐了一旁，雯常、彤答应还有几位面生妃子也退坐后。像是商量好一般，众妃请安皆赶到了一起。

    我微微侧目，示意涅筠将那十全十美攒心礼盒呈上，笑言道“这是取自中六大补，另添了御前四品做成了十全十美攒心贵酥，平和温补，扶养脾胃，清心润肺为适宜，想着娘娘总也喝些浓汤苦药，虽说良药苦口总是难耐。臣妾粗苯，想不出什么别好法子，只让了御膳房做了这些巧点贵酥，让娘娘去腻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