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过节

    时间如沙漏一般，叶子出了新芽，茂盛了，也开始凋落了。春去秋来，原来，自己来到这里，竟已半年。不知不觉地，竟过了这么久。

    吩咐小晴将桌子挪到了屋外，矮矮的围墙，萧萧落叶，习习秋风，姣姣清月。手执一把精巧的玉兰酒壶，为自己斟上一杯水酒。淡淡的芬芳顺喉而下，身子渐渐多了几分暖意。抬头凝望那一轮洁白清冷，不由痴痴地哼起来那首耳熟能详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曾经，在公司的中秋年会上，自己这一曲古筝弹唱赢得了掌声如潮；今日，在异时空的柳心苑里，再次哼起这一曲心中的最爱，却是思乡情深，无限惆怅。

    突然，院外有人鼓掌笑道：“真真好曲！”一个柔媚的声音轻声询问，“meimei，我能进来坐坐么？”

    原来是纤舞。我抛却了满心的感叹，笑着起身邀她进来：“你怎么得闲过来？前头不忙么？”我喜她的直率性子，如火的热情；她慕我的淡定心志，如水的从容。两个人竟有了交集，在一日一日的相处中，慢慢成了好友。想来，人生的际遇的确很奇妙，也很出人意料。

    纤舞如花的笑靥难得地露出一丝黯淡：“这般日子，他怕是来不了的。”

    自从看过纤舞的梅花舞之后，九阿哥就成了她的裙下之臣，时常点她的牌子，还花重金包养了她。看眼前这情景，怕是还俘获了一颗芳心吧。虽然我心里对九阿哥秫得很，但也不会因此而阻拦纤舞的绵绵情意。毕竟，如他那般俊美多金的男子，总也是很有市场的。

    我笑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像今天这般正经日子，宫里怕是有聚会的。就算他想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何苦去计较这些枝末呢？”

    纤舞扬起一抹动人的云彩，声音也变得明媚了几分：“也是。再说，我也从未想过要从良跟了他。两个人在一起，快活一天是一天，能不能长长久久，我原本就没打算过这么多。”

    闻言，我不由一滞。心中更是生出无限的佩服。纵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我，也没有她的这份率性洒脱。记得当初看《青蛇》，听到那一曲《流光飞舞》，有一句歌词唱的是“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当即就让我震撼万分，那种不顾一切为爱痴狂的激情，让我羡慕赞叹不已。我一直以为，只有如白娘子和小青这样的女子，才能那般纯洁地爱，那是为爱而生，为爱而活，为爱而爱的奇女子啊。

    可眼前这个满是醉人神采的女子，她却这般自在的去爱，去欢乐的爱，去不计后果的爱。心里顿时被她激起几分涟漪，不由扬笑调侃起来：“我若是九爷，有你这个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惦着，怕是心早就插翅飞了过来呢。”

    “真的吗？”她欢快地笑了起来，充满了爱慕的喜悦和满足，“不过，九爷其实，真的很懂女人，也很温柔。”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些傻傻地重复了一句：“温柔？”

    纤舞见我这副模样，先是一愣，随即笑弯了眼，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拿手指着我，道：“我差点忘了，meimei是清倌，自然不明白这床第之欢了。”

    我被她这一笑，闹了一个大红脸，忍不住啐了她一口，嗔道：“谁会知道，你这么……这么，居然挂在嘴边。”

    “这又有什么关系？”她满不在乎地接道，“天下有几个人不会经历这种事情？再说，做都做了，难不成还说不得么。”

    我又是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看她一脸坦然无所谓的样子，忍不住戳她：“那还真不知道，究竟是九爷的哪一点让我们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纤舞迷上了？”

    纤舞俏脸一红，学着我的样子啐了一口：“刚说你不明白，这眨眼的功夫就说开了，啊？”说着，便伸手来挠我的痒儿。

    我素来怕痒，连忙跑开她的魔爪范围，嘴里还不住地讨饶：“纤舞……呵呵，好jiejie，你就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纤舞知道我身子一直比较弱，也见好就收，扬了扬她的手，故意瞪了我一眼：“当真是不敢了？”

    我连连摆手，嘴里却低声地嘀咕着：“就知道欺负我。不过，这双玉葱小手这么厉害，怕是个中滋味只有九爷体会得到吧。”

    碰巧纤舞的耳力极好，居然听了个一字不差，又伸出手来，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缩了回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看着跑得远远的，却一脸坏笑的我，摇头道：“哎，还真是说不过你。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样一个人，才能消受你的美人恩呢。”

    话说着，偏巧小晴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食盒，笑道：“小姐，八爷让人送来了一些点心。”

    纤舞一听，连忙跳了出来，手脚麻利地接过食盒，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打开一看，竟咋舌道：“哇，居然是南方口味的！”

    我凑上前去看了看，竟是热腾腾的鸭血粉丝汤和小笼汤包，还有一些月饼和果脯，看起来，都有nongnong的江宁味儿。心里不由一动，自那日起，他便时常会让人捎一些东西来，大多是一些纤巧的小玩意儿，自己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可今晚的，隐在背后的用心，若是自己再看不出来，那这二十几年可就真的白活了。

    “meimei，meimei？”纤舞笑得很蹊跷，“怎么，想什么这么入神啊？”又给了我一个了然的眼神，故意叹了口气，“人人都说八爷倜傥文雅，温柔宽和，我看还该再加一条，心细如发。怕你中秋思乡伤心，这还巴巴地送来家乡的东西。这份心思，哎，令人羡慕啊。”说到最后，那双媚眼笑得异常飞扬，还有一丝邪邪的。

    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风水轮流转，这才多少工夫，你就逮着机会拿我说笑啊。”

    “别，别，我可不敢。”纤舞笑嘻嘻地讨饶，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十分欠扁，“你也知道，九爷对八爷可尊重着呢。若是被八爷知道，我这么对你，他一皱眉，九爷就该找我算账了。”

    我哼了哼：“找你算账？被你的床第之欢一忽悠，春xiao苦短，怕是连魂儿都找不到了吧。如果不想被你踢下床去，哪儿还敢数落你的不是？”还特意重重地强调了那四个字。看她一脸惊诧无奈，不由笑了起来。

    “说不过你。”纤舞还是非常明智地决定识时务为俊杰，偃旗息鼓。

    我想了一会儿，认真地对她说道：“这话儿偶尔拿来说笑没事，我可不想徒惹上什么麻烦风波。”

    纤舞有些呆滞地看着我，见我不似玩笑，不免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不过，你也该想想清楚。在这行呆了这么久，我看得出，他对你，是存了心思的。”

    我点点头，朝她宽慰地笑笑：“我会当心的，谢谢你。”

    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说，存了心思，那不过是对德昭的重视，或者就是看见新奇事物的新鲜感罢了。心思深沉如海的八贤王，他在想什么，哪是我能猜得到的。这群从小玩心眼的阿哥们，哪一个是吃素的？

    想到这里，脑中突然出现那双冷冷的眼睛，不由身子一颤。苦笑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这股冷风，还真不是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