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尘
成败在此一举！ 略略理了理思路，我的声音淡定而从容，看不出一丝紧张和不安：“在我看来，那些高雅之士最爱的，莫过于解语海棠。海棠不艳却又不失娇柔，不憨却又不失天真，而最引人入胜的，是那颗七窍玲珑心，烦闷时的软语宽慰，欢喜时的纯粹笑容，落寞时的琴音守护……” 还未等我说完，芸娘已经拊掌赞道：“不错，这样的可人儿，确是大善！” 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刚欲接口，芸娘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来，“只是，这样的女子，怕是世间少有吧。” 心头一紧，芸娘不愧是老鸨级别的高手，还真是不好糊弄。不过，在商海翻滚多年的自己，又怎会泄露自己心中的不安呢？我悠然一笑，言语间多了几分随意：“世间并不缺少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罢了。” 芸娘眼中一亮，叹道：“没想到，姑娘年纪轻轻，见识却这般不俗。” 微微垂下睑，声音清淡如湖，风平浪静：“芸娘谬赞了。” “你当真很想赎身换回自由身？” 虽然心中暗自告诫自己，要淡然自若，但芸娘的这句话，还是让我的心狠狠地抽动了几下，忍不住抬眸道：“不知又有几人，不愿赎身的？” 芸娘动了动唇，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的语病，但芸娘终归是芸娘，马上变回过了神，掩唇轻笑道：“若是，姑娘能替我寻来一朵解语海棠，那么，我倒也愿意替姑娘赎身。” “啊？”我忍不住睁大眼，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看到我失了先前的淡然自若，芸娘的笑容里多了一丝玩味的得意儿，声音也越发得妩媚了：“我看姑娘便有一颗水晶玻璃心，这解语花儿，怕是非姑娘莫属了。” 我不禁苦笑道：“没想到，说来说去，竟把自己绕进去了。” “咯咯……”芸娘掩唇笑道，娇媚的风情让人心中一荡，“姑娘，以为如何？” 我轻轻挑眉一笑，反问道：“我可还有选择的余地？” “姑娘冰雪聪明，自然会选择最好的。”芸娘丝毫没有要挟的觉悟，凤眸中闪着盈盈的光彩，“你我便以三年为限，若是三年里，你能成为丽春坊的海棠，到时候那纸契文，我自然会交给你。” “若是不成呢？” 芸娘侧过俏脸斜眯了我一眼：“若你有心，怎会不成？若你无意，那我也是无可奈何了。” “三年……”我沉吟着，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发出清脆的“笃笃”声，片刻之后，忽的展颜粲然一笑，“不若以结果为限，若是我能助你让丽春坊成为京城一绝，那么，无论时间过了多久，你都要将契文还给我，如何？” 芸娘有些讶然：“难不成，你要在三年内，便做到这一点？” 我笑了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淡淡道：“芸娘可愿接受这个约定？” “好，便依你。”略一沉吟，芸娘便点头应允，“或许，你会是京城，乃至大清朝，首屈一指的名人。” 我俏皮地笑了笑：“是名妓吧。” 芸娘“扑哧”一下笑了：“你呀。再二十天，就是你的及笄礼，到那时，也是你登台的日子，可以么？” 及笄？天，原来我这身子居然还不满十五岁，汗，这年头怎么这么对待未成年人啊。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还是先应对好眼前的状况要紧。将思绪抽回，我笑了，异常地云淡风朗：“芸娘的安排自然不会错，不过，还有一句俗语说得好，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我的安排？”芸娘失笑道，“怕更是你的如意算盘吧。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放宽心吧，没人会勉强你，我的海棠。” 我大大地松了口气。虽然自己并不是那般拘泥的性子，但若真是成了那罗衾春帐中的嘤咛女子，那还远不是自己所能接受的。 芸娘妩媚地凤眸中闪过一丝好奇：“也不知道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多心思，怕是芸娘我，也不一定划得过你吧。” 我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茬，站起身来，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芸娘放心，两个月后，我会让你相信，今天的买卖，是一个互利的完美结局。” “好，我也信你。”芸娘站起身来，“要准备什么东西跟我说，小晴是你的使唤丫头，还算伶俐。” “多谢。”我也站起来，诚恳地开口道。的确，我该好好谢谢芸娘，她给了我自由的曙光，缓解了我来到这里最大的危机。 芸娘笑着点点头，往屋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问道：“你在这儿挂名，还叫柳玥吗？” 柳玥？既然她已离开，何苦糟蹋她的名字呢。而原来那个胡墨馨的名字，自然也不好再用。我蹙着眉，努力地想要起个新的名字。 见我愁眉苦脸的样子，芸娘想了想，笑着提议道：“我看语海棠就不错，或者，叫清秋也行。” 我摇摇头，想了想，道：“以花为名，便落了旁人取名的俗套，清秋又是凄凄惨惨戚戚的，听着过于伤感。那般情怀，本就该锁住的，怎好让别人跟着自己一起伤秋？还是叫柳心尘吧，还恋着滚滚红尘的柳心尘。” “柳心尘？倒也不错。”芸娘点头算是同意了我的意见，“你早点休息吧，先把身子养好再说别的。”说着，便离开屋子，顺手合上了房门。 既然无处可去，有这么个衣食无忧的住所也算不错吧。 很阿Q的安慰着自己，起身走到外间，推开窗，好奇地打量着我的新环境。 这是一座四合院式的三层楼房，和电视里那些青楼的回廊造型一般无二。一楼中间有个高高的大圆台，想来是表演才艺以便更好地进行推销的地方，也是我今后的舞台，旁边错落有致地围着十几个大圆桌，稍远些的地方还有一些包厢，布置倒也还算不俗，想来芸娘也是很有格调的人。 二楼都是单间，合着门，沉默一片。 我住在三楼西侧，想来三楼应该是我们这些女子的闺房了吧。 此刻尚未入夜，走廊楼梯安安静静的，也许再晚些，待到华灯初上，这儿，将会是莺歌燕舞的欢乐地吧。 有人敲门。一个红裳少女拎着一个食盒样的东西，走了进来，见到我福了福身子：“姑娘，我叫小晴，芸娘吩咐我给您把晚餐取来了。” 我含笑点点头，看她手脚麻利地把碗筷摆好，拿出几碟小菜，一盅汤，伶俐地过来扶我：“姑娘，小晴服侍你用饭吧。您身子骨还没全好，可得多用一些。” 我避开她的手，笑了：“我自己来就好。你呢，吃过没？要是没吃，要不坐下和我一起吃些？” 小晴见我避开她的手，有些担心地看着我，听我这么一说，慌乱地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这怎么行？怎么能和姑娘同桌吃饭呢？” “哪来这么多规矩。”我坐了下来，好笑地看着她，“芸娘说了，你是我的人，还不快过来？再说，有个人说说话，我吃的也可能多些。” “谢谢姑娘。”小晴激动地眼圈都红了。后来，我才知道，只有当红的姑娘才能单独开小灶，而其他姑娘，丫鬟，鬼奴之类的，都是在伙房拼桌用饭的。原来，自第一天起，芸娘就给了我不一样的待遇。 这小晴不过十三岁，虽然聪明伶俐，但毕竟还是孩子天性，一顿饭下来，便叽里咕噜地把一些关于现在的基本资料全告诉了我。 没想到，我居然来到了泱泱****上国的鼎盛时期——康熙四十五年二月十三，便是今日，我来到这个陌世的日子。 小心地和心里知道的历史稍稍比较了一下，发现并无差异，这才松了口气。在这个君权至上的封建王朝里，若是因为大局不清，而失了先机，做出什么不该做的，那可就是脑袋搬家的大事，万万由不得半点马虎。 我不由在心里暗暗叫屈：那些穿越文里的女主角来到清朝，都是吃香的喝辣的，丫鬟嬷嬷一大堆的主子，而我怎么这么悲哀地成为风尘女子呢？若不是芸娘的心还算不错，若不是我脑子转得还不算慢，那我可不就要接客卖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