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
陈洙早就恨透了大汉jian孙之獬，此刻听尼堪提起他，连忙竖起耳朵倾听。 只听多铎不以为然地说：“我大清征战天下，死几个人在所难免。若不是孙之獬上书推行‘剃发令’，哪能将反贼一股脑儿揪出来，一次杀光以免除后患呢？” 周询闻言不干了，冷冷地对他说：“我也不剃发，你怎么不把我也杀了？” 多铎立刻软了下来：“周兄说哪里话？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周询余怒未消：“当日在扬州城中，你已经杀过我一次，既然我是你口中的反贼，那你不妨再杀我一次，这次记得做干净点，免除后患。” 多铎听了他这话，慌得连连作揖：“都怪我这张臭嘴，乱说些有的没的，惹恼了周兄，我给你赔不是。” 周询瞟了他一眼，背过去不理他。 多铎于是把求救的眼光投向陈洙，陈洙看了周询的一番表演，早已闻弦歌知雅意，于是不紧不慢地说：“也不知那孙之獬何许人也，竟值得你为他得罪我表哥。” 多铎恍然大悟：“原来周兄恨那孙之獬！此獠出卖同胞，便是我们满人，也瞧他不起。你等着，我一定寻他个错处，好好收拾他一顿，替你出了这口气。” 周询这才换上笑脸，命下人摆上晚饭，又一连敬了多铎好几杯酒，喜得他无可无不可。 等他俩走后，陈洙凑到周询耳边，戏谑地说：“二表哥，我看你平时一板正经，可撒娇卖痴起来，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周询老脸一红，半晌才说：“惭愧，没想到我周询也有今天，竟然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陈洙笑嘻嘻地说：“管它什么手段，只要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就是好手段。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白猫黑猫，抓住了耗子就是好猫’。” 周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你这话，大有当年的汪文言之风。” 陈洙问他：“汪文言是何许人也？” 周询说：“汪文言是我东林党人，阉党曾编了一本《东林点将录》，仿照《水浒》的路数，列出东林一百单八将，他被列为地贼星鼓上蚤。此人小吏出身，在我东林中算是异类。他为人急公好义，与江湖人物多有结交，东林党人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活计，都交给他去做，他从不推辞。一众东林大佬，如杨涟、左光斗等，都与他交情甚笃。” 陈洙听得一愣一愣的：“我还以为你们东林党人都是清流呢，原来也有见不得光的活计啊！” 周询笑道：“清流就没有见不得光的活计了？只是做得隐蔽些罢了。排挤打压、造谣毁谤、威吓利诱，甚至杀人灭口，什么事做不出来？” 陈洙不由得咋舌道：“你们好腹黑啊！我说你怎么无师自通了色诱之术，原来你也是东林出身的，没有两把刷子怎么行？” 周询问她：“什么叫腹黑？” 陈洙说：“就是表面上仁义道德、肚子里却一肚子黑水的意思。” 周询说：“我哪里一肚子黑水了？我又没做过那些事情。” 陈洙说：“你是没杀过人灭过口，你只是使了一招美人计而已。”说完嘿嘿地笑了起来。 周询不说话，眼中却悄然闪过一丝杀意，不巧叫陈洙看见了，不由得心头发寒：完了，刚说完他没杀过人，他马上就要杀一个给她看了。 过了两天，陈洙回鄂府找周诗怡，问她可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周诗怡说，还真让她打听到了，原来董鄂妃进宫那天，叫多铎看见了，后来他曾问别人董鄂妃可有姐妹，被告知没有，他想了一想，又说姨母也是可以的。 陈洙一呆：“敢情他看上了董鄂妃？” 周诗怡皱着眉头说：“我猜也是。多铎这人跋扈惯了，除了皇上的车辇仪仗，不管什么东西，皇上有的，他总要想方设法弄一件。皇上身边的人他弄不到，就打那些人的亲戚的主意，还真是恶心。” 陈洙心想，这算不算没有得到皇位的报复心理？可打董鄂妃的主意竟打到她舅舅周询身上，这也太变态了吧？想到这里，她脸上不觉露出几分嫌恶之色。 周诗怡心有戚戚焉：“我猜他在江南沾染了男风，又在扬州城头见到了二哥，最后知道了他是董鄂妃的舅舅，于是就动起了歪心思。” 陈洙点头，心想此言有理，看来要劝周询多加小心，多铎这家伙不是一般的变态。 这天晚上，多铎又兴冲冲地来了，一见周询就忙不迭地讨好卖乖，说孙之獬几年来没什么政绩，人缘也不佳，于是考评得了个下等，被免官回乡了。周询听了，给了一个笑脸，又敬了两杯酒，多铎试探性地摸他的手，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等多铎走后，陈洙悄悄地问周询：“你是不是想杀孙之獬？” 周询眉毛一挑：“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是不是想杀多铎呢。” 陈洙说：“你所谋者大，何止一个孙之獬，当然不会急着杀鸡取卵。” 周询笑着说：“你果然是我的知己。” 陈洙却换上一副担忧的表情说：“可我担心你老是靠多铎办事，会让他得寸进尺。” 周询说：“我要杀孙之獬，又何必假多铎之手？” 陈洙喜道：“那就好！”顿了一顿，又问：“你可是想动用你结交的江湖势力？” 周询点头说：“没错，可我结识的人大多在江南，孙之獬的老家却在山东，想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还得多费一番心思。” 陈洙眼珠一转，说：“我这里倒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包你满意。” 周询笑着说：“你交游广阔，远胜于我，你推荐的人选，定是不差的。” 陈洙说：“你忘了傅山吗？他也是你复社中人，长年在北方走动，又与山东那边的白莲教有关系，可说是黑白两道都有人，只需他打声招呼，消灭孙之獬还不是易如反掌？” 周询击掌说：“此计甚妙！孙贼人人得而诛之，傅山定不会推辞。” 两人计议已定，周询立即提笔写了一行字“孙之獬罢官还乡，杀之”，又画了几杆竹子（陈洙猜那是傅山的标志），叠成小块，着人送出门去。 陈洙看着那人远去的身影，担忧地问：“这人可靠得住？” 周询笑着说：“放心吧，他不是多铎的人，而是我复社中人推荐来的，平时训练有素，专门负责传递密信。” 陈洙心想，原来复社成员还配有专门的保密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