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弟弟

    这天陈洙去与柳夫人说话，只听柳夫人说：“你们在山东和四川任上经历的事情，我都听老爷说了。你在外面做下的事，我自问做不来。要不是因为你，老爷还不知能否平安回京。皇上对你的封赏，的确是名至实归。”

    陈洙谦虚道：“夫人说哪里话，夫人不怪我不守妇道，我就心满意足了。”

    柳夫人摇头说：“你本是个不凡的，我又岂能以寻常妇道要求你？这么多年来，柳家能蒸蒸日上，有你的一份功劳。以后我俩平起平坐，齐心协力辅佐夫君，你不要推辞。”

    陈洙连忙说：“辅佐夫君是我份内的事，岂敢跟夫人平起平坐？”

    柳夫人却唤上她与柳铭风的儿子来，对她说：“听闻你身体不好，不易有孕，从今往后，就让传宗叫你娘，他既是我的亲儿子，也是你的亲儿子。”

    柳传宗闻言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娘！”

    陈洙眼睛一热，差点掉下泪来：“好，乖儿子，姨娘一定如亲生的一般待你。”

    等柳传宗下去了，陈洙感激地对柳夫人说：“从来只有小妾生的儿子叫夫人母亲，却没有夫人亲生的儿子叫小妾娘，夫人如此厚待我，叫我如何报答？将来夫人和传宗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哪怕拼上性命，也要保夫人和传宗平安！”

    柳夫人拉过她的手，眼里一片欣慰。

    日子如流水般匆匆而过，这天，陈洙的小弟陈冲携新婚妻子上门拜见。

    多年不见，陈冲已经成长为一名高大挺拔的青年，陈洙拉过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欣慰地说：“大伯父和大伯母把你教养得很好，听说你已经有了举人功名，真不愧是我陈家的子孙。”

    陈冲说：“养父母的抚育之恩，我铭记在心，但老太太临终的托付，我更不敢相忘。上月我成了亲，这就举家搬来京城，向jiejie践约来了。月娥，还不快见过jiejie。”

    跟在他身后的那名年轻少妇于是走上前来，向陈洙行礼，陈洙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她云鬓高耸，穿着入时，于是点头微笑道：“弟妹有礼了。”说完拔下一根珠钗交给她，吴月娥连忙道谢接过。

    陈洙又问陈冲道：“不知你此番前来京城，可有何打算？”

    陈冲回答说：“养父母交还给我的田庄，已经叫我卖了，又在京城买了一处宅子，另外打算寻个生意来做，只是一时还没想好要做什么。”

    陈洙问：“你不想考进士么？”

    陈冲说：“我资质有限，进学只怕有些艰难，不如做点生意，也好帮衬jiejie一二。”

    陈洙说：“你年纪轻轻，怎知将来不能进学？我这里很好，不用你帮衬。”

    陈冲沉默不语，吴月娥见状插嘴道：“我们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生意恐怕不好做呢。”

    陈洙点点头，说：“做生意的事先不忙，我且与你姐夫商量一下。”

    当天夜里，陈洙便跟柳铭风说了她弟弟前来投靠的事情，又把当年过继时的情况说了一遍。柳铭风点头说：“你这位弟弟倒是个信人，又是举人出身，做生意未免可惜了，我看不如给他在兵部谋个差事来做。”

    陈洙犹豫道：“这恐怕不大合适吧？他不是进士出身，只能做个小吏，将来就没有上升的机会了。再说他年纪轻轻，我还想劝他考进士来着。”

    柳铭风笑着说：“如今国家正值用人之际，非进士不得为高官的规矩早就打破了，夫人不见那举人出身做巡抚的比比皆是。先给他个小吏做起来，有我在一旁提点照顾，将来升官倒也不难。”

    陈洙听了点头称是。

    过了几日，陈冲携吴月娥上门道谢，说姐夫果真给他谋了个兵部的差事，不日就要走马上任。陈洙又留他们说了一会话，并叫他们去拜谢夫人。

    等两人走后，陈洙见春桃脸色不打好，便问她怎么回事。

    春桃欲言又止：“按理说，我不该说小姐的亲人的坏话，但小姐这位弟妹，实在有些不对之处。”

    陈洙说：“我与你情同姐妹，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她怎么个不对法？”

    春桃说：“她在府里上窜下跳，专找下人打听家里的事，问小姐如今是个什么地位，老爷在朝中担任何职，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此等等，我还亲眼瞧见她往下人手里塞钱。她这般做派，哪里是上门做客的样子？”

    陈洙闻言皱了皱眉，半晌才说：“大伯母之前来信说，我这位弟妹娘家门第不高，此刻她进了柳府，有些行为不当之处，倒也可以理解。再说她新婚才一个月，就跟着我弟弟千里迢迢来投奔我，心里可能有些不爽，你们还请担待些个。”

    春桃忙说不敢，于是此事就此揭过。

    如此又过了半年，一日吴月娥单独来访，陈洙见她东拉西扯了半天也言不及义，于是请她有话直说。

    吴月娥吞吞吐吐地说：“前日有个兵部主事的职位出缺，我想请姐夫关照夫君一二。”

    陈洙皱起眉头，好半晌才说：“这恐怕有些不妥，弟弟刚进兵部半年，资历太浅，兵部主事是正七品的官职，他只怕难以服众。再说，你姐夫现在都察院为官，已经不管兵部那边的事了，由他说话未必管用。”

    吴月娥忙说：“我听夫君说，现在兵部管事的人都与姐夫交好，平日里也对他诸多关照。夫君这半年来做事一直勤勤恳恳，若再有姐夫说上一声，此事未必不成。”

    陈洙摇头说：“不行，他到底资历太浅了，就算别人卖他姐夫面子，说出去也不大好听。等过上一两年，再让他姐夫说话，到那时水到渠成，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吴月娥见她拒意坚决，不好再劝，只得告退。

    过了几日，陈冲来找她，一见面就急不可待地说：“jiejie可是让姐夫帮我求兵部主事的位子了？”

    陈洙惊讶地说：“没有啊，前日弟妹来找我，我推说你资历还浅，没有应下。怎么，那位子到底是你得了？”

    陈冲愁苦地说：“几位上官已经把我的名字报上去了，若无意外，升迁的消息很快就要到了。几位同僚都很不服气，其中还有一位做了七八年也不得升迁的，现在他们见了我都不理不睬，背地里说谁叫我有个好姐夫。”

    陈洙说：“竟有此事？我却不知，你姐夫也没跟我提起过。”

    陈冲说：“我自个倒是没什么，可就怕坏了姐夫的官声。我明日就上折子，把这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推了。”

    陈洙忙安慰他道：“你不用着急，这事我再与你姐夫商量商量，说不定还有弥补的方法，你别急着推掉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