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初涉时局
“阿初你可知道,圣上被僭汉刘聪毒杀了!”司马绍一进门就大声嚷嚷道,他将披在身上的羽色大氅解下,随手递给一旁的兰芝。 王初只是平淡地笑笑:“这不过是早晚的事。” 司马绍将双手放在熏炉上暖了暖,搓着手说道:“阿初你并不觉得惊讶?” “圣上被俘那日不就该料到会有今日么?”王初叹了口气道,“乱世之中,多数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啊。” 其实这事王应走之前她已经听王导说起了,司马绍整日忙着安置流民,竟直到今日才得知。 王初听说司马炽做王爷的时候,最大的爱好是钻研史籍,他根本无意权势。若不是阴差阳错做了这个皇帝,说不定如今还能活得好好的,也不至于才刚三十岁就被毒杀,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司马绍叹道:“虽说如此,可乍一听闻,还是有些意外。” 王初端起案几上的青瓷碗,呷了一口茶缓缓咽下,目光投向远处,似在回味其中的滋味。半晌方才转脸淡然一笑道:“却也不必嗟叹,不管时局如何变化,世子你总是会越来越好的。” 或许是生活在乱世的日子久了,整日都能听到打仗,死人这类消息,她再也不像一开始时那么容易受到震撼了。她也没有那么伟大的抱负,收复中原,统一中国之类的事情离她太遥远了。她的心思只在如何保全自己,扩大一点也只是能保全王家与身边亲人在这乱世安稳的活着,她也就满足了。 相比于逝去的皇帝,她名义上的舅舅,眼前的司马绍将来命运如何,对她而言恐怕更要紧些。因为这么多年的友谊不是那么容易割舍下的,况且成年后的司马绍还握有能左右她命运的权力。 “阿初你今日怎么好像有很多感慨似的?”司马绍瞅着她问道,不知为何,总觉得她今日有些奇怪。 “是吗?我不过是听闻圣上被杀,一时间有些感触罢了。战事连年不息,天下黎民百姓又将会有多少如圣上一般无辜枉死的?!”其实王初不过是因为想通了自己要走的路,对旁的事情的关切自然就淡了。 “是啊,”司马绍点点头,似乎是在想些什么。沉默片刻,他笑言道:“像阿初你这般将圣上晏驾与百姓之死放在一起讲的,天下间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毕竟在司马绍眼中,王初自出生所接触的不是高门权贵便是皇亲国戚,说出这种话着实怪异。王初不知如何解释,想胡乱找些借口搪塞过去,一时之间竟找不到。 其实司马绍不过是随口一说,他的思绪已经被王初话里的另一样事牵绊着。只听一向行事散漫的司马绍突然极为郑重地说道:“若是有机会,我一定领兵北伐,收复失地,使百姓安居乐业。” 王初看着他俊朗非常的面孔上现出难得地认真,心中陡然生出许多感慨,司马绍胸怀大志,可惜他即位之后一直忙于应对王敦的叛乱,否则他可能真的会实现此时的志向。 她灵机一动,要是王敦没有起兵谋反,不仅琅琊王氏的命运会改变,连司马绍的将来也会有所不同啊。 自从经历过王澄那件事,王初逐渐明白正如王导所说的,生为王家子女,自己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所以有些事情该做的还是要做。 “你父王身边是不是有一位名叫刘隗的官员?”王初问道。王敦后来第一次起兵,打的旗号就是‘清君侧,诛刘隗’。要是司马睿不重用他,或者干脆刘隗根本不在司马睿身边,那说不定王敦就不会起兵。
“有啊,连阿初你都听说他的大名了吗”?司马绍道。 王初心中一凛,果然有这个人存在,她迟疑了一下,撑着下巴做出闲谈的姿态:“只是略有耳闻罢了,我听说此人极为耿直,很得琅琊王器重?” 司马绍道:“此人向来不畏强权,便是权势地位再高,只要犯了过失,他都敢奏劾,而且对父王也很忠诚。他现下是从事中郎,看情形阿父迟早要重用他的。只是——”司马绍话音一顿,转而问道:“阿初怎得问起他来了?” 虽然司马绍的话并没说完,王初却听出他对刘隗行事并不尽赞同,心中有了几分把握,便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出:“我只是忧心,他这样行事会令琅琊王渐失人心。现如今建邺的局势还不算稳固,对权贵豪强们也多有需要倚仗之处。岂不闻上善若水耶?” 司马绍一向将王初视为知己,听了这话更是欣喜王初与自己想到了一处,便笑道:“我也是如此想法,只是总找不着时机同阿父讲。” 王初以为此事十拿九稳了,然而自从这次之后就再也没听司马绍提起这事,她也不好过于热心,免得招司马绍生疑,越发等得心焦。 (晚上8点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