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帝命
再次睁开眼,见到却是依旧淅沥的雨水,还有一双近在咫尺的冰蓝眸子。 “阿鬼,怎么是你?” “路过,见你躺在这里,就过来看看,”他的指尖在触碰到我的衣角时,立即就反射性地收回。下意识地舔了舔下嘴唇,这才勉强别过头去,“你受伤了?” 我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但是衣袖上却还残留着一些血迹,经过血水的冲刷,愈发变得灰黑。 我知道他在害怕些什么,轻轻地笑笑:“无碍,已经好了。” 他点点头,站起来向我伸出手:“要帮忙吗?” “谢谢,”借着他的力,我这才勉强站了起来,身体却还是有些站不稳。 阿鬼见状,干脆地将我打横抱起:“这样回去比较快。” 我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全身僵硬,却又找不到理由反驳,只有机械性地点头应下,随他一同在丛林之中穿梭自如。 靠得太近,我察觉到了他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即便有雨水在冲刷,可是依旧没有逃过我身为动物的敏锐嗅觉,而且这股血腥味不似平时他自带的,因为这味道……实在太新鲜了。 “你伤人了?” 他因我的话而震了一下,冰蓝的眸子里滑过一丝闪躲:“没。” “你骗我?” “……没。” “我讨厌骗子!” 说完这句话,我便不再做声,冷冷地看着他。 他亦不再吭声,冰蓝的眸子错开我的逼视,木然地盯着前方的路,两人之间静得像是一团冰冷的空气。 过了许久,就快要到家的时候,他忽然低低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我斜眼撇着他:“我要听实话。” “我真的没伤人,”他顿了顿,踌躇之下还是困难地挤出了这几个纵,“我直接把他杀了。” 我的眼角一跳,气得揪住他的衣领:“我不是说过你不能再杀人了吗!若是饿了的话,大可以到去找一些野兽吃,为什么还要去杀人?” “到了,”他在洞口将我轻轻放下,“今天的事情就当你不知道,若是因为杀人而惹来了祸端,也不关你的事。” 说完,他便掰开我的手指,径自回到了梧桐树里。 可是我的心里却很难受,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在听到他说出最后那两句话时,心里难受得紧,就好像被人用力打了一下胸口,心里好闷。 “怎么了?糖葫芦买回来了吗?”凤华凰走到洞口,在看见两手空空的我时,不禁讪讪地一笑,“真是个笨蛋。” 今日,我没有向往常那般与他抬杆,而是呆呆地盯着梧桐树看了许久,这才缓缓向洞里走去。 凤华凰顺着我的视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梧桐树:“阿鬼今天出去了。” “他杀人了。我答应过石敢当,保他不再伤人,可是现在……呵,是我一厢情愿了。” “他杀了谁?” 我忽然停下脚步,有些错愕地回过头:“我……我没问。” “呵,他做了一件本该我想去做的事情。” “你是说他杀了清风道人?”我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凤华凰轻声一笑:“原因不是在昨晚就说出来了吗?就站在这里,我跟你说的,做事要斩草除根。” 寥寥数语,顿时令我醒悟过来。 阿鬼什么都知道,既然麻烦是他惹来的,他就愿意承担,即便会因此惹来祸事,他依旧是不管不顾。 “不用担心,有些事情我和你都无法去做,但是他就不一样了,”凤华凰将缝好的衣裳披在我的身上,随手在洞内点燃了一堆小小的篝火,“修仙是一场游戏,里面的游戏规则是会对我们这些修仙的人有用,但是放他这个局外人身上,却是如同放屁!” “真的没事吗?”我变回狐狸原型,抱着尾巴在火边缩成一团,“他若是帮了我这一次,我该拿什么去还这个人情?我感觉已经快要还不清了……” “等到你真的还不清的那一天,就是你修成正果的时候了,”他捡起被我丢在地上的白色长衫,看着上面的血迹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你受伤了?” 看着那块血渍,忽然想起了今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那个叫见莲的少年。 “大花鸟,我忽然很想看莲花了。” 他闻言一顿,深邃的黑眸中难得一次地闪过了错愕:“是他伤了你?” “嗯?”我懒懒地抬起头,奇怪地看着他,“你知道他是谁?” “你可知道凤凰不但长生不老,可以任意穿越时空,还有一种能够预知生死祸福的能力吗?” 我摇摇头:“活了一百多年,也就见了你这么一只凤凰,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 “通晓过去,预知未来,只要是在天定的,便是一切都可以知道,”他淡淡地笑道,带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无奈,“见莲见莲,梦见莲生。他前生本是瑶池一朵莲花修炼缩成的天将,当时的你只是凡世的一颗梧桐树。他在一次战事中中了敌人的蛊毒,逃到了你这棵梧桐树下,为了防止毒性蔓延,他亲手砍掉了自己的左臂,毒血喷在你的树身上,虽然毒死了你,但你却因他的仙血而转世到灵狐一族。算一算,也是因祸得福吧!” 我摸了摸被箭射中的手臂,那种刺痛的感觉似乎还没有完全消去:“所以今日的一劫,只是为了还他前世的恩情?” 他点点头:“如今你们已经人情两清,以后恐是不会再有纠葛了。” 我再次趴回去,懒洋洋地说道:“这样最好,还清一个算一个,也省得我烦心。” 凤华凰笑着躺到我身边,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若是有一天,让你碰到了一个还不清的人情,你会怎么办?” 我毫不犹豫地伸出一只爪子:“办法有二,其一是以身相许,用一辈子来还债;其二,直接杀了他,然后再自杀,这样就一了百了,万事大吉了!”
“呵呵,我个人比较喜欢第一种方法。” “你想得美!如果那个对象是你,我倒觉得第二个方法更适合……” 第二天的雨小了许多,只有一些细细的雨丝,再配上清爽凉快的微风,倒也是相当的有情趣。 我和凤华凰都开始想念东篱楼的琼花酿,虽然他不喜欢沾水,但最终还是忍不住我的引诱,变出一把超大号的油纸伞让我撑着,这才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才刚到了东篱楼,就发现门口围了一堆人,似是出了什么事。 我们急忙挤进人群,却看见是桑行娘亲正坐在地上哭泣,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她柔美的脸盘一直往下掉,可能是因为哭得太久了,连嗓子都发不出声音,只能梗着喉咙掉泪。 询问了旁边围观的人群,这才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是桑行和隔壁家的孩子一起玩,两个人趁着大人不知道,偷偷溜到了南边的小河捉鱼,虽然今天的河水已经下去了许多,可是水势还是相当的凶猛,若是没有十足的保障,就算死大人也不敢轻易涉足。 方才就有村民来告诉桑行娘亲,说他两一同滑下了水,另外一个孩子挣扎着爬上来回了家,只是桑行却是没了踪影。 桑行娘亲听了这事儿,疯了一般地去河边找了好一阵子,只可惜丝毫没有收获,最后在村民们的搀扶下回了村子,却只能伏在这门槛处哭得好不揪心。 我担忧地拍着桑行娘亲的后背,轻轻帮他缓气:“莫要再担心了,说不定他只是在和大家开玩笑,等会儿就回来了。” 可是无论我们在旁边怎么劝解,桑行娘亲的泪水就像是绝了提一般,掉得没个完,纤弱的身子骨不停滴在发抖,眼睛如同失了魂似的,木然而又空洞。 桑行与她娘亲在几年前被人追杀逃到了村子外面,恰巧被挂在树上睡觉的我给碰到,便出手救了他们母子两,当然啦,我出手的原因大部分是源于他们身上那股奇异的酒香,把我肚里的馋虫全给勾了出来,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酒也可以香到如此的地步。 老狐仙说过,幸福就是在一个没有危险的地方,与自己喜欢的人相伴一起,即使不做任何的事情,也能觉得满足与快乐。 他们母子两在这个小村里以卖酒为生,相依为命地过了七八年,虽然日子清苦,可是他俩每天都会笑得很开心,每每看到他们眼底的温柔,我都会相信那就是老狐仙口中的幸福。 我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望向站在身边的凤华凰,压低声音闻到:“你不是能够预知祸福吗?你可知道桑行现在的生死究竟如何?” 他却是莞尔一笑,俊秀的眉目显出无与伦比的绝代风情:“那个孩子命不该绝,他日后可是齐国的一国之君,怎会如此轻易地翘辫子!” 我的思绪为之一震:“一国之君,你是说那孩子乃是帝王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