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话 孤狼小地狱
无印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一阵阵发抖，抱住自己的肩膀，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寒冷。 呼啸的北风肆意横行，携裹的雪片被严寒冻成了刀锋，仿佛密雨般的暗器铺天盖地，切割着手脸，留下细小的红痕。风雪糊得无印眼睛也睁不开，甚至看不见眼前一步距离的情况。每一次迈步都是一重跋涉，深陷雪里的不只是脚，简直是半条腿。 然而，无印其实是幸运的，只要他有余暇看一眼身旁的那些鬼魂，就会觉得自己还算是受到了楚江王的上好待遇的。那些来到这里受苦的鬼魂，都是衣不能蔽体，单薄得宛如夏日最热时的衣服，却在冬日最寒冷的地带寻求生存。至少，无印还穿着楚江王友情提供的裘衣呢，即使裘衣在这种寒冷中也没有太大的用途。 清晨的时候楚江王为他们准备了一顿好食，每个人奉上上好的裘衣，说是“担心地狱寒冷，特为诸位客人闯地狱预备的”。白无常对楚江王的好心颇为不平，却也无可奈何。 “我掌管的寒冰地狱共十六重，若让各位一一去过未免太耗时间，各位也未必有那个耐性。”楚江王不再是前日的现代打扮，换了一身白色的狐裘，暄暖的绒毛颤巍巍的，像是活的一般，有着凛然的高贵，昨天见到的那个极其平民化的楚江王彷如一场不可思议的梦一样不真实。 “那么您的意思是？”横堂礼貌的提问。能够不用一一过那些小地狱当然是好事，至少省却了许多时间。 “很简单，从这十六重小地狱里任意抽取三个，你们各自去闯就行了。只要三个都能通过，我即刻放行。”楚江王拍了一下手，就有仆人端出早就准备好的托盘，上面放着十六张纸条，分别写着十六个地狱的名字。 “好！”横堂慨然应允，“那我就要试试了。”上前伸手就要随意拿三张出来。 “慢着。”楚江王制止了陆横堂，“我的意思是请各位分别去闯。而不是由您一人全包啊！” 横堂愣住了，即使让无印和柳婷裳跟来，也并没有真的想让他们出手的意思，不过是做个完全的准备而已。至于展，更是仅仅想请他在找到罗将后将罗将地灵魂背出地狱，毕竟灵魂在地狱只有进没有出。绝对不可能通过的，只有靠着展的翅膀才能飞出来。楚江王的要求却是他们所有人都要去闯地狱，这是出乎自己意料的。 “好！”无印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与横堂地想法正相反，来了自然是为了帮忙的，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做呢？ 展也不禁苦笑。无印答应地也未免太快了。不是他不想跟着闯地狱。既然来了。就早做好了这种觉悟。只是。他和倒也罢了。无印与柳婷裳真地能够闯过那些地狱吗？这才是他担心地事情。不得不早做防备：“如果。有人闯不过怎么办？” “闯不过还敢来？”楚江王冷笑。像万年地寒冰般慑人。“那就只能请你们回去了！” “哪怕只有一处？”展追问。 “哪怕只有一处！”楚江王斩钉截铁。 “哼！你最好别拖我们地后腿！”柳婷裳不屑地瞥了展一眼。“我要与你一组。盯着你地一举一动。免得故意破坏我们地事情！” 对于说出这种话地柳婷裳。展也无力反驳了。 于是，无印只能自己来到了这个孤狼小地狱。 不知道在冰雪中跋涉了多久，前面突然传来喧嚷。无印勉力抬眼去看，周围的人向着后面四散奔逃，却又被鬼差用鞭子赶回正途。哀嚎惨叫此起彼伏，痛哭悲恸不绝于耳，所有人地鬼魂都变得磨蹭起来，即使到了这里风雪已经明显减小，他们却更加踯躅不前，如果不是有鬼差在后面驱赶，大概都会奔回到原来的风雪之中去了。 无印抖了抖头上厚厚的积雪。拨开人群走了上去，地狱的尽头，一只巨狼挡住了出口，每一个经过的鬼魂都要承受他的撕咬，看起来鲜血淋漓。 这头狼长着银色的皮毛，在雪中泛着淡蓝色的光芒，顺滑得彷如上好的缎子，一根根毛又那样纤毫毕现，有着生命般骄傲地立在寒冷之中。 “请问。鬼差大哥。是不是想要过此地狱一定要经受银狼的撕咬？”无印礼貌的请教一位拿着鞭子的鬼差。 鬼差看也看正眼看他：“那当然！这孤狼地狱难道是白叫的？” “好，我知道了。”无印凛然上前。坐在银狼的面前，双膝盘着，取出了念珠在手上，“请吧。”那种样子就像是在说“来吃我吧”，只不过面容平静波澜不惊。嘴中喃喃的颂着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这一举动让周围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不只是那些来受苦的鬼魂，还有几位驱赶鬼魂地鬼差，甚至守在地狱门口的银狼，都没能立即下去口。 不过，银狼是不会客气的，既然有着美味在前，银狼丝毫不会在意对方是否挣扎，张大了血盆大口，“咔嚓”一下就咬在了无印的肩膀上，撕扯下一大块rou来，森森的白骨都显出来了。 无印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筋rou剥离的感觉让他一阵寒颤，身体里的力气都仿佛跟着抽走了，一条胳膊都跟着麻痹。“呼哧呼哧”的带着血腥味和热气的喘息就在他地耳畔，连银狼咀嚼着自己地血rou的声音都放大了无数倍一般在脑中轰响。 可是他依旧一动不动，任由着银狼吃食自己，哪怕被拆骨嚼rou，仍是不动如山。 “他是，生人？”一个鬼差才回味过来，“他是来闯地府地人呐！不是那些该要受罚的鬼魂……”声音里都带着颤抖。在地府这么久，每日见到银狼撕咬鬼魂，早已麻木不仁了，可是无印的举动仍是给了他极大的震动。尤其是无印那张平静的脸，彷如被吃的不是自己，而只是一株小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