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母女斗法

    原本，公主身边自有乳媪傅母侍女一大群人侍候着，子夫并不会太忙。可是，用王太后的话说，这孩子就是太聪明了，所以只认阿翁阿母，勉强给点面子给大母，其他任何人只要一抱起她，就大哭不止。

    每每遇到在别人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阿元，一到自己怀里却笑成一朵花的情景，子夫就觉得额头隐隐发痛。女儿黏着自己，初为人母的子夫当然十分高兴。可刚经历了将近一年时间，吃完就睡睡完就吃，可以与某种动物相比较的生活后，一下子变成整天哄孩子的忙碌生活，子夫实在是很难这么快习惯起来。

    幸好，对于同样喜欢黏着阿翁的阿元，精力充沛的刘彻是得意无比。仍然奉行无为而治、黄老学说的朝廷，并没有太多的政事。初为人父的刘彻，有足够的时间陪伴可爱的长女慢慢成长。

    慢慢长大的阿元，却在某一天突然表现出了对地图，特别是绘画在纸上的地图的强烈喜好。当然，连走路都不会的阿元公主，自然不可能拿来看，这只是她最喜欢用来撕成碎片的玩具。

    面对爱女令人无语的喜好，子夫也曾拿着各种少府精心准备的价值连城，由黄金美玉珠宝制成的各式玩具，打算引诱年幼无知的小公主回归正途。

    对于自己的爱好，阿元表现出了让刘彻极为欣赏的执拗与坚强不屈：无论子夫怎么引诱，阿元都不为所动，逼急了就向整个屋子最大的阿翁告状。在刘彻的纵容下，阿元成功的保留了自己的爱好和玩具。

    问题是，在东汉蔡伦总结出造纸术以前，纸可是比丝帛更贵重的东西，多是由大量丝茧捣烂后制成的。成本高不说，产量更是极低，而且大部分质地极脆，能达到小公主玩具要求的白纸可谓是凤毛麟角。

    知道纸张来之不易而深感可惜的子夫，试图把白纸换成孩童绝对撕不动的绢帛，却被阿元紧紧捏着然后眼泪汪汪的乘刘彻下朝时拿出来告状。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子夫把绘画地图的上等白纸换成成本相对低廉的麻纸，不过看看女儿柔嫩的双手被粗糙的纸面刺出一个个红点，不用阿元告状，子夫就先消停了。

    原以为精彩绝伦的母女斗法就此消停，深感可惜的刘彻却发现子夫又有新招。

    发现纸是没办法节省的子夫，把主意打到了纸上面的图画。画地图太过繁琐，换成花鸟虫鱼该多好，结果小公主不依。无奈之下，子夫再让人把地图画得简洁一些，没想到还是被眼尖的阿元发现了。

    对于阿母屡次意图克扣自己玩具的行为，小公主极为不满，于是每次送到手上的玩具，阿元都要细细检查一番：不但白纸质地手感要好，图案要清晰细致，更要有不同的颜色标注其中，一旦不合格就要大闹一番。

    大概是受刘彻和两个舅舅的影响，年幼的去病表现出对军事的强烈兴趣。这样的兴趣，在宣室殿就表现为搜集小表妹的玩具地图。看到姨母屡次受挫的去病，明智地打消了虎口拔牙的举动，选择将小表妹撕碎的地图聚集起来，拿回家对着舅舅们挂在书房的完好地图，一张张重新拼起并裱好，成为个人的收藏品。

    也因此，阿元的古怪爱好被人得知不说，连子夫屡屡败在女儿手中的事情也被卫家众人知道得清清楚楚。

    当胆大包天的双生子当着子夫的面，明里暗里挪揄子夫连自己女儿都斗不过时，双眼微眯的子夫突然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

    虽然至少还要过两百年，才有蔡伦总结出造纸术，不过历朝历代能工巧匠不计其数，也许人才济济的汉武朝就藏有这么几个人才呢。

    打定主意的子夫，命人拿来装有十个马蹄金的木箱，和一盒盛有合浦珍珠的雕花木匣。完全继承两位兄长对金钱喜好的双生子，如子夫预料那般，双眼幻成了外圆内方的铜钱状，金光闪闪。

    达到目的的子夫慢慢关上箱子，问道：“喜欢吗？”

    双生子同时点头，同时极为惋惜地看着已经合上的木匣。

    “只要你们帮我办成一件事，这东西我送你们一人一份。”

    双生子同时双眼发光：皇帝赏赐虽多，可家里财政大权却不归他们，只能看着库房里的黄金珠宝眼馋。难道天上下红雨，今天三姊居然大发慈悲？

    子夫眯眼微笑：“上两个月，长安城倒是刮了一场赤如血的怪风。不过呢，老天从没下过红雨。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东西可不好得，别想着不劳而获。”

    等到双生子满口答应，子夫故意不慌不忙地端起酒杯，极为享受地喝了一口微暖的鲜酿果酒，在两人极度不满的眼神中，缓慢开口：“阿元爱撕白纸的嗜好，你们都知道得很清楚了，对吧？”

    双生子强忍笑意，齐齐点头。

    子夫心中一阵咬牙切齿，脸上继续笑眯眯地说道：“这白纸呢，既费时费力，又极难制成，颇为难得。可偏偏你们那外甥女喜欢得不得了，陛下又宠着她。我想着，你们既是我亲弟弟，阿元的亲舅舅，想必愿意略微为我们分忧一二，对吧？”

    双生子并不认为被皇帝千娇万宠着的母女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不过为了那堆黄金珍珠，两人很是配合地继续点头。

    “我时常听说，深山野林多名士。你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去给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奇人异士，能够想出更简单便捷的法子，制出质地更好的白纸。”得偿所愿的子夫难得的指点了两个弟弟一句，“比如说用竹子或者树皮之类的东西造纸。”这已经是对造纸一无所知的子夫所能记得的极限。

    觉得自己三姊简直是异想天开的双生子直觉地想拒绝，却又舍不得那堆财宝，最后还是答应会努力达成子夫所愿。

    子夫看出两人的不以为然，坏心眼地再加了一句：“以今日为期，一年之内，如果能找到好方法，奖赏翻上一番。”

    子夫满意地看着两人以远胜平日的步速离开自己的视线。

    当天下午，得知此事的刘彻，敏锐地发现白纸对于朝廷政令的下达和教化百姓的好处。无意抢走两人发财机会的刘彻，将双生子召来后，许以种种便利，更承诺如果能达成子夫的要求，两人不但可以提前为官，奖赏更是之前子夫给出的十倍。至于能不能成功，刘彻心中也没底，尽人事后，一切权听天命吧。

    双生子那边还没传出消息，开始学说话的阿元又有了新的玩具，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