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恩情还,新仇起(上)
一抹残阳,一居木舍,二盏茶,双人,无言对饮。 金泽风,实为当年金燕国权臣金相中之孙。当年宇文恒昶在金燕为人质时,曾以奴的身份,伺候过金泽风。金泽风虽金贵为主,当时候却并未欺凌宇文恒昶,相反,视他为知己,甚至让宇文恒昶与他同食同寝,更将一日所学,丝毫不保留的授于宇文恒昶。 金泽风十分反感弄刀舞抢,宇文恒昶却对此十分有兴趣。金泽风便让宇文恒昶着了他的衣服,替他去向师傅金默学武。金默自是没有被他们的把戏骗过,但作为武师的他,更欣喜于发现了宇文恒昶这样练武的好苗子,所以宇文恒昶非但没有受到处罚,反而在金默那习武读文。 金燕燕,是金默的女儿,宇文恒昶出现前,金泽风是金燕燕唯一的青梅竹马。 “这些年,你一直在这里?就没想过离开么?以你的抱负和才华,必有一番作为,若你需要,我可以……”宇文恒昶看着手里的茶水,叶青嫩,在水底,舒展成一片一片,恰似一叶绿舟,他轻轻慢慢的对金泽风道。此前,金泽风说,从此以后他再不欠他宇文恒昶什么,其实,金泽风从不曾亏欠过他,到是他宇文恒昶,亏欠了他太多。比如金燕国的灭亡,比如金相中的死,比如金燕燕的移情…… 金泽风看都不看宇文恒昶,他的嘴角噙起的讥讽笑意,已经给了宇文恒昶他的答案。若是他金泽风想,如何会到现在还蜗在这里?正是因为他不在意那些如浮云一般的富贵荣华,才会在这山谷间,度过韶光无数。以后,他也会在这里,一直到呼吸不在,枯骨成灰。只因为,她临死的时候说,这山谷,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安静,干净,远离尘世。那些蓝色的花,也是因为她喜欢。 她喜欢的一切,便是他金泽风喜欢的一切。 “她身上,中的是何种毒?”宇文恒昶侧头看向木舍,将话题转移,当然,洛心突然中毒,是他一直想不清楚的地方。因为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接近过他们。 “当年,你要是愿意学药,或许就不会需要我剥光她的衣服来施针了!”金泽风眯眼笑起来,他的眼睛本就不大,眼角线向上挑,此刻一眯,眼成了缝隙一条,飞扬向上。“剥光”二字,他故意咬的极重,看着宇文恒昶交起眉头,手捏紧茶盏的神情,金泽风笑的更舒心了,他就是要他难受,要他不快。“那女人的身子到是白细,蜂胸细腰的!” 宇文恒昶脸色铁青,压着心中喷薄而出的杀意,昂头灌了二盏茶,将第三盏续上的时候,才听金泽风道,“回魂草,你知道吗?” 宇文恒昶当然不知道,他一副“你详细讲来的”模样,看着金泽风。 金泽风却没有如宇文恒昶的愿,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站起来,进得木舍,不一会,舍里放出光亮来,他手拿着一只灯笼挂到舍门前的柱子上,这后才回到原位,“真快,天就黑了!”金泽风说,“记得燕燕最害怕的就是黑,可现在,她却是被埋在冰冷黑暗的土地里,任虫嗜雨侵,她一定,很害怕吧!”他说着,眼看向宇文恒昶,极刻薄了说了句,“你很爱她,她也很爱你,那她死了,你为什么不去陪她于地下?八年,你带来了另外一个女人。是哦,八年,够漫长的!另寻新欢也在理,人之常情嘛!能理解,能理解。” 宇文恒怅的拳头捏的噶蹦响,脸上肌,一抽一抽的。金泽风视而不见,依旧轻缓悠然的道,“荣华,你有了,女人,你自然也要有。你是王爷啊,怎么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一切呢!是不是,擎王殿下!” 宇文恒昶终于是伸出手,一把捏住了金泽风的衣领,他看着金泽风从容的笑意,心里的杀机愈加弥重,他想告诉金泽风,他错了,他说的都不对,他苟且活在世上,就是因为心里太爱金燕燕。因为爱,他没有选择懦夫式的死亡,而是选择了更折磨人的方式,那就是在思念和缅怀里,寂寞的老去。至于荣华,女人,不过是无聊时候消遣的玩意,就连江山之期,也不过是他人生的游戏。成王败寇,无恐无惧。
“你为什么不去死!“宇文恒昶强忍怒意,松开金泽风,大声的****他,“你不是说你很爱她么,为什么你不去死!在这里过活死人一样的日子,算什么?” 金泽风的笑,终是凋谢了,他垂了头,身体一摇晃,手扶到桌面上,他是想死的啊,当她在他怀里闭上眼的那一刻,他也跟着死了。他不死,只因为他答应了临死时候的她,好好的活着,等待她回来。 她的本意是想让他好好的活下去,但却成了他的诅咒,想死,死不了,在思念里,一天一天的老去,到老死见到她的时候,他就能说“看,我听你的话,活了一百岁才来见你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金泽风先是闷声的抖动身体,最后昂了头,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眼泪却是模糊了他的眼。他想死啊,很想很想死的,可是他,不得不活下去,因为,他真的,很爱她。 “泽风哥哥,恒昶哥哥,你们以后谁娶我啊?” “泽风哥哥,恒昶哥哥,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哦!” “泽风哥哥,快来陪我放风筝” “泽风哥哥,这个平安符能保佑你平安哦,快低头,我给你戴上!” …………………. 宇文恒昶楞楞的看着金泽风,他笑声里的悲伤,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了,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金泽风和他宇文恒昶一样,活在了对她思念的折磨里,寂寞而无助。宇文恒昶欲上前说些安慰的或者歉意的话,可是身一动,眼前金泽风的身影,却模糊晃荡起来,手脚不听使唤的软瘫下去。 “你,你在茶水里下了药!”宇文恒昶瘫坐在地,不甘心的看着模糊一片的金泽风,“为什么?” “因为我不再亏欠你了,那么现在,我要拿回你亏欠我的!”金泽风说话的时候,眼睛望向洛心所在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