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初入府

    擎王府，是为钟鸣鼎食之邸。

    寒九严冬，雪白，梅红，一树一树，渲染出鲜血一般的明艳与火一般的炽热，和漫天飞舞的大雪相交，包裹住思谦殿。

    思谦殿，乃擎王府二重宫阕内，合乐王妃寝居之地。建于高台之上，殿宽阁阔，采光通透，殿基下专门铺了地龙火，纵是在这滴水成冰季，其内亦是暖融如春。

    合乐王妃此时正以手为枕，歪在偏殿的美人靠上，似睡还醒，大红的软烟纱裙包裹出她曼妙的身材，如流泻的湖水般轻盈。同时也熏的她的脸色微微发红，一如施了绝美的胭脂。她的手轻轻抚弄着身边盘成卷的白猫，嘴里不时轻吟一声，跪着替她捶腿的小丫鬟听得，便越发的着力起来。

    她的身后，站了二着青绿色棉裙的丫鬟，一人捧香，一人端茶，额间鼻翼处，都沁出了细细的汗，脸上，也浮了层明媚的红，二人皆似入定，神色无变，身无细动。

    一着湖绿色棉裙的丫鬟踏着清脆的急步，自外而进，一进殿中，步声隐，行却急，她的到来，打破这一屋的祥和安然。却见她走到王妃身边，弯了腰，对她耳语了几句。合乐王妃刚尚柔媚雍懒的神情，顿时阴冷下来，眉簇的同时，身旁的白猫大叫一声，跳开了去。替她捶腿的丫鬟忙的收了力，悄然的退下。

    “皇上他一定是老糊涂了！”合乐王妃坐直了身，从喉咙恨恨的说出一句。刚进来的丫鬟梅香，转叙了合乐王妃的父亲司康念着人捎来的消息，说正午时分，皇帝会再赏二名秀女给擎王爷做夫人。

    这一消息，自然让合乐王妃心里气妒相缠的。她，司康乐语，生来风流明艳，冠压京都众姝，更有姑母司康凤为当朝皇后，父亲司康念为当朝左丞，她的身份，虽不及公主来的尊贵，但一年前她下嫁擎王爷的排场，就是大公主当年出嫁，也不过如此。

    嫁给擎王爷，司康乐语是满心满意欢喜的，为此，她做了很多筹谋。她的皇帝姑父子女并不多，能接任大宝的，也就二位，清妃娘娘生的擎王爷，也就是她乐语的夫－－－－宇文恒昶，另外一位，是淑妃娘娘生的恭王爷宇文永曦。而无论是才华，智谋还是人心所向，擎王爷登大宝的可能性，都比恭王爷要多的多，那么她司康乐语当皇后的机会，也就更大。

    可从半年前起，皇帝却不时的将选送进宫的秀女赐给擎王爷，先后有金铃夫人，星璀夫人，容仪夫人，平喜夫人，华风夫人，司康乐语用擎王爷办事出外的时间，使出浑身手段，巧用心思，以各自名目，除去了这五人之三，现留的金铃夫人和华风夫人因为低调听话，被她留了下来，以显其“贤惠，心宽”之美德。

    司康乐语本念着，王爷这几个月不在府，皇帝那就不用担心了，她已定制了很多新衣裳新首饰，只等王爷凯旋回朝，使出浑身解数，以讨王爷欢心。她还真是很想念王爷啊，尤其是回味新婚的那半年缱绻缠绵之情。只可惜，边疆告急，王爷不得不再一次的，奉旨出征。

    她今天却是知道，她想错了，王爷不在，他的皇帝老爹却还是赐了什么夫人来。又是二个，这恐怕不会是最后二个，那么以后，这样一双一双的佳人，怕是……合乐王妃越是这般想，心里就越是妒的如火中烧。

    “梅香，把我的宫服拿来！”合乐王妃一甩袖，吩咐道。她要立即进宫去见皇后姑母，无论如何都要让皇帝收回成命。擎王爷是她司康乐语的夫，这天底下，无人能配和她争，和她抢。

    梅香却是没依命行事，她倏的跪到锦织华毯上，“娘娘，万不可这般！现在离正午只差半个时辰，娘娘您就算进了宫见了皇后娘娘，也已经来不及了。况且，皇上的赏赐，那都是天大的恩典，娘娘如何能推委了去？且不说外人要议娘娘的不是，单是皇上那，也必然对娘娘有了看法！再者，娘娘你到是好好想一想，皇后娘娘要是真的有办法，早就挡下这赏赐了，如何还等着娘娘您去求！我的好娘娘，您可千万别因为气而乱了神啊！”

    梅香自小就伺候司康乐语，她的话，乐语还是听的进的。她果然稳了神。细想下，梅香说的无一不是道理。她善妒这一点，她的皇后姑母不是不知，既然姑母没有阻着，那么也就是拦不住或者拦不得。这即将新进王府的二个女人，她司康乐言是不收也得收。皇帝的赏赐，就是让你死，也是天大的恩典。

    合乐王妃让梅香站起来，她现在心里已经想好了，既然不能不收，那么进了这王府，就是她的管制，若是听话的，她就留下，若是不听话的，那就……

    “父亲可是有说那二女子的身家背景？”合乐王妃问道。

    梅香道，“老爷也是刚知道这个消息的，现在就连皇上会指哪两位秀女过来都不清楚，自然也说不出她们的家世背景了。不过今年被选进宫的十六位秀女，老爷到是留意了，说是不曾有三公九卿家的小姐。再说了，真是那些大人家的小姐，皇上如何会赏赐给王爷，那是驳了那些大人的脸啊！所以娘娘无需担忧！”

    合乐王妃听到这，又是大大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三公九卿之家的小姐，那么她对付起来，就没有个中利益的牵扯要考虑了。就和她以前处置掉的那些没有背景又野心勃勃不好摆布的女人一样，死就死了，没有人会为她们出头，没有人会为她们鸣冤。她心里不禁的冷笑，这擎王府，她是主母，是正妃，再厉害的妖狐媚子，也休想要翻了她的天，抢了她的擎王！抢了她的皇后位。

    “那，恭王爷那，可是有同样的赏赐？”合乐王妃还关心的就是恭王爷那边情况，看皇上这次是偏颇了，还是依旧和以往一样，又是一视同仁。

    “有，也是夫人二名，和以往一样，也是正午时候到恭王府！”

    合乐王爷皱起了眉头，又是一样的赏赐？那皇帝，到底想把皇位，传给谁？合乐王妃心里明白，登上帝位决定性的一步，还是老皇帝的意思！

    ***************************

    二顶宫轿自偏门抬进擎王府，行至西华门而停。

    西华门处，早有二华衣丽服的婆子带着六名丫鬟恭迎着。见轿到，二婆子互对一眼，跨步上前，仅是微笑着，将事先准备好的银子暗递与随轿一并来的四名小太监。

    小太监将银收进袖中，一声“你们就在这候着”，将原本伴轿而来的宫女换成了婆子身后跟着的丫鬟，每顶轿子各三。

    轿帘起，纤纤玉手扶柩而出，婆子冷眼相看，丫鬟们立而不搀。

    二轿中各下来一女子，皆着素白色宫衣，梳流云鬟，鬟上缀满星星点点的珠，耳侧各留发一缕，细细碎碎，轻柔摇曳。两人身高体态极似，又都是蛇腰柳肢，花容芙面，只是一人眉眼一直低垂着，缩脖缩身，一副怯怯模样，另一人，则在下轿之时，带着喜色，扫过这高门府第，扫过那二相迎的婆子，这后才恭了神色，低头垂眼，只是嘴角间那浮笑，却被婆子们看了个结实。

    婆子鼻间轻哼，转身即走，二女子这才各由一丫鬟搀住，紧随着婆子，穿廊越门，绕山避水而行。直到被送进名省思殿处，四名太监才随了一婆子离开，留下的婆子交代二女子在此稍待，便也退下，而那六名丫鬟，则如菩萨一般，立与门二侧，目不斜视，身无细动。

    一直缩身缩脖的女子木木的端坐下来，手放膝头，目色平视，安静的恰似入定了般。她脸盘微圆，唇小而莹润，眼眸晶亮，黑白分明中，隐有着一丝薄蓝，只是其眉画的太长太细，高高上挑的幅度，让她的眼睑看似微肿的。

    “我叫柔月，jiejie叫什么名？”一路来神色欢喜的女子亲昵的靠近她，笑着道，“jiejie也是被选进宫的秀女么？”

    “洛心！”她头埋的更低了一分，身微微发抖。

    “jiejie这是冷的，还是怕我不成？嗤－－－－”柔月笑起来。洛心忙的将头抬起，她一紧张，忘记现在她非她，定是要作戏三分，不能让人瞧出个中来才是。

    洛心抬眼，心下一惊，眼前这个叫柔月的女子，腰是盈盈一握的尺度，水韵风骨。肤似极品瓷器，细腻光洁。脸盘小，五官却大，尤其是一双眼，圆润滴溜，顾盼之间，风情别具。眉间自生红痣一点，点花之妙。她以为自己是狐狸精附身，但是和这个柔月一比，自己这身容，再是普通不过。

    “jiejie好名字！”柔月已在一旁坐下，很熟络的伸手拉过洛心的手，话变意不变的再问了刚才被洛心刻意忽略的问题，“jiejie在宫里，可是住在储秀宫的？”

    “不－－－不算是吧！”洛心慢吞吞的道，摆出一副不愿多谈的神情。身子都紧的向一旁移了移。

    柔月见洛心言语如此不爽快，浅浅一笑，捏了洛心的手欲再相问。恰巧此时刚那二离开的婆子去而复返，说了王妃在省元阁，要见她们。

    柔月笑着迎向那二婆子，背着洛心，手向那婆子各人送过金饼一块。那二婆子的僵白冷脸，顿时添了分人气。洛心自是看到了柔月的举动，尴尬的撇眼它处，她到是也知道要孝敬一下小神的道理，可惜身上没有有金饼之物。

    婆子迎路，将柔月和洛心，带向省元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