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镜花 7 镜花水月
带着大大的太阳帽,遮住自己的脸 扇罗一手提着箱子,一边从医院大门穿过,走到外边的街道上;太阳很大,晃人眼睛。透过帽檐看了看四周,扇罗刚抬起一只脚,后边便传来一声呼唤,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回过头,扇罗看到一个护士手中抱着一团灰灰的物体朝自己跑来 皱了皱眉,扇罗站在原地;一边研究着那团灰色的物体,一边等护士的到来 跑到女子面前,护士喘了喘气;手一伸,将那团物体托到扇罗面前:“这个,是当时别人发现你的时候你怀中抱着的东西;一直放在办公室忘记给你了,现在就把它还给你。” 低头看了一眼,便看到在灰色的布料包裹下的一张熟悉的,平淡无奇的小脸 愣了一愣,扇罗伸手拿过人偶;看着人偶灰色的眼睛,她忽然生出一种看开一切的感觉。笑了笑,道了声谢,扇罗将人偶抱在怀中转身离开 …… 打开门,一阵淡淡的尘雾从门内飘出,裹住了门外女子的身影;手举到脸前,扇了扇,挥散了那层薄雾。扇罗往前一推,门越开越大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家具;扇罗走进去,没有理会沙发上的薄尘,径自坐了下来 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扇罗怀中抱着人偶,倚着沙发的靠背 摘下头上的帽子,摸了摸左脸;以往的滑嫩被凹凸不平取代,刚脱完痂的脸颊摸上去还有些刺手。站起来,扇罗走到床边的落地镜 擦去镜面上的灰尘,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里 白皙的皮肤,完美的身材;长发如瀑,在肩膀处绕了一个弯,从两边倾泻而下。一切,看上去都跟以前一样 走近两步,镜子中的女子的五官慢慢清晰 手覆在左脸,扇罗看着镜子上的绝色佳人,苍白的唇勾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慢慢的走近,缓缓放下遮盖着脸庞的手,佳人立刻变成丑妇 像是一条分割线,一边的是完美的右脸;一边,像是断壁残垣的废墟的左脸 白皙的皮肤被灼毁,露出粉红色的新rou;薄薄的黏着骨骼,显得有些诡异。左眼眼球的位置只有一团暗红色的死rou,像是盆地一样凹下去,光线照过去,打下一个漆黑的阴影。红唇在被那条分割线生生隔断,红润的唇在左脸像是干瘪的花朵,蜷缩在一起,中间一条隙缝;蠕动双唇,像是两条只有半截身体的rou色虫子在相互撞击 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下去 随手取了床单,把镜子盖住 扇罗跌坐在床上,泪水从完好的右眼滴落;左边的眼窝涨涨的酸疼,眼泪只能在泪腺聚集,却被眼窝上的薄薄一层新rou阻挡着,不能流出 试探性的伸手戳了戳眼窝处,一阵酸疼从眼眶传出,瞬间让整半张脸都麻木;放下手,扇罗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人偶随着她的动作,倒在床上;小手触碰着她的手指,冰凉冰凉的。扇罗抬起头,尚未适应变小的视野,她左右摇动着头颅,才看到躺在自己手边的小人偶 手一伸,将人偶拉过来;举到眼前细细查看着 人偶的脸因为那天晚上的摔打有些破损跟划痕,显得很斑驳;陪着灰色的眼睛跟乱糟糟的头发,像个小花猫似的,有着一丝淡淡的狼狈。身上的裙子也印上了一些污渍,斑斑驳驳的,看上去有些凄凉 叹了口气,扇罗又重新站起来;走出去收拾东西 血红色的宝石项链在黑色的盒子中放着,惊心动魄的美 摸了摸冰冷的石头,扇罗的眼中闪过一丝暗光;然后转身朝沙发走去 一切收拾好,躺在床上,扇罗拿出手机;滑开屏幕,按下了一个号码。不一会,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润的男声;顿了顿,扇罗开口,缓慢,而清晰的说道:“我如你所愿,不把事情闹大;明天,我就离开。再见。”说完,不等那头有什么反应,就挂断电话 清晨,天未亮 提着一个箱子,扇罗轻轻掩上房门;头也不回,走进了电梯。四周冰冷而明亮的金属板将一个小小的空间围住,倒映着中间女子的身影 低着头,戴着一顶有着宽宽的帽檐的帽子,只露出一侧光洁如玉的下巴 出了电梯,跟尚在打瞌睡的门卫打了一声招呼,扇罗拦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老旧的街道在清晨昏暗的光线下模糊不清,深蓝的夜幕开始渐渐变浅,远处亮起一条蓝白色的光带,渐渐将明亮的蓝色挥洒到深蓝的天幕中 顺着记忆中的那条街道走去,扇罗拉着的箱子在地面发出孤单单调的摩擦声;穿透了空气,在清晨的寂静街道下特别刺耳 经过一条小巷子,走过一条不长不短的街道 一栋精致的小楼出现在扇罗的眼前,穿过一个用石头垒的花圃时,她低头看了一眼花圃;细长的绿叶布满了整个视野,浓厚的绿像是墨水一般晕开,染透了四周 停下脚步,将箱子放在身边;扇罗从肩上挎着的包包拿出小人偶,抚摸着小人偶细嫩带着一丝丝裂痕的皮肤,扇罗笑得风轻云淡:“想不到,我这场人生的闹剧;来来往往的观众不计其数,到头来却是是你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偶看完。那些观众没有一个人能坐到最后,只有你看到了结局 如今,以往那些围绕着我的男人们已经弃我而去;除了你,我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只是,今天,我要将你抛弃;你既然看完了我这场戏,那也就没必要留在我身边。”说完,扇罗再次将手伸进包包,拿出一串精致华美的项链;挂在人偶细细的肩膀上,让原本灰败的人偶染上了奢华的色彩 弯腰,将人偶放在木质的门边;扇罗低声呢喃:“再见……” 回过头,拉起箱子;扇罗就听到木门打开的声音,混合着清脆的铃铛声,在寂静的四周中回响 就像是教堂里面的圣歌,让人忍不住安静下来呢。扇罗心想着,转过身子 人形馆的门打开,穿着黑色的丝质睡衣的米歇尔出现在门边;黝黑的双眼半睁着,一瞬不瞬的看着站在外面的带着宽大的帽子的扇罗 红唇微张,带着刚睡醒的模糊,米歇尔问:“这么早找我有什么急事么,扇罗小姐。” 愣了一愣,扇罗笑开:“我以为你会认不出我。”
“为什么会认不出。” 摇了摇头,扇罗的声音显得模糊不清:“为什么……是呢,我只是脸毁了而已。” 歪歪头,米歇尔没有听清扇罗的话;抬脚走出去,脚边感觉到撞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一个灰色的普通的人偶坐在地上,因为自己开门,失去了平衡,倒在自己脚边 弯下腰将人偶拾起来,又看到了人偶胸前硕大的红色宝石;黑色的眸子闪过了然的光芒,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遮住了脸的女子:“要走了?” “对啊。”扇罗笑笑,突然伸手取下了帽子;露出自己不堪的脸。“都这样了,还怎么能继续留在这里。” 看到女子的脸,米歇尔的黑眸微微睁大,然后又平静下来;伸手取下红色的宝石项链,递给女子:“可是这个,你不应该给我。” 没有接,扇罗笑了一笑,丑陋的脸显得有些诡异:“价值连城的珠宝只能配倾城的美人,我已经如此不堪,自然是配不上它。送你罢。它叫Witch,女巫;当初的拍卖会里,那个主持人说它能给主人带来奇妙的经历,是有魔力的项链。确实,我有了一个毕生难忘的经历;它,也应是跟我无缘了。” 说完,扇罗又笑了,看着米歇尔:“你很奇特。” “哦?” “我以为你会很惊讶,然后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你,却只是表情有了变化,却没有开口问我。” 回了一个慵懒的笑容,米歇尔的声音魅惑暗哑:“即便我问了,又如何呢?” 低头,长长的头发顺着脸滑落,飘动在四周:“是啊,问了,又如何呢……” 将帽子重新戴到头上,扇罗转身,拉着箱子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朝米歇尔所在的地方,声音不大,却坚定的说道:“扇罗已经死了,在那一天晚上就死了。” “那么,你是谁。” 再次笑开,扇罗的声音缓缓流入米歇尔的耳中:“扇罗只是我自己取的化名,我母亲给我取的名字,叫林诺。” 米歇尔抱着人偶,笑得魅惑:“那么,林小姐,再见。” “恩,再见” 踏着细碎的阳光,扇罗,不,林诺拉着箱子,在米歇尔的视线中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拐角 抱着小人偶,米歇尔靠在门边 握紧手中冰冷沉甸的项链,米歇尔红唇勾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微笑,然后转身关上店门 随手将项链放在梳妆台上,珀金的托跟实木桌子相互敲击,发出清脆的声音,割裂了房内安静的空气;重新躺回床上,米歇尔埋在柔软的床单之中,闭着眼睛 阳光透过窗帘的隙缝,打在红色的宝石上面;在桌子上倒映出一到红色的光柱,衬着黄色的桌子,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床上的女子闭着双眼,宛如城堡中睡美人 这里是一个老城区,一家神秘的人偶馆藏在其中,等待着下一位光临的客人 水月镜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