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灰色的天空下
“这笔生意我们不接。” 旅馆老板的身边跟着两个店内的伙计，他们牢牢的拦住了旅馆的大门，就是不让索里他们踏进一步：“除非只有你们三个，不然，你就是有再多的金币，这笔生意我们也是不接的。” 这已经是第四个碰壁的旅馆了，身后跟着一大群无时无刻散发出恶臭的低级亡灵战士，连街边的路人都要远远的绕道逃开，更不必说住进旅店去，每一次，只是刚刚问了两句，店内的老板就会将他们轰出来。 “算了，索里，我们走吧，找下一家。”盗尸人扯了扯索里的长袍，示意他不必在浪费时间。 “好吧。” 临走之前，索里恶狠狠的瞪了老板一眼，转身甩了甩袖子，正准备寻找下一所旅馆，就听见一阵蹬蹬蹬的马蹄声自远处响起，他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边的人群纷纷散开，站在街道的两边，让出了一条足够马车通行的宽阔走道。 这一动静也引起了盗尸人的兴趣，他撇过脸，看向那辆由两匹黑马拉行的华丽马车，马车的车厢很大，装了四个车轮，其中的空间足够十数人一起乘坐。车厢的四角都各自镶上了一尊栩栩如生，动作各不相同的白玉狮子，狮子下，是垂下的珠帘，珠帘下，是用丝绸遮起的车窗，丝绸上，则绘着一朵在鲜红的背景色下，格外鲜艳醒目的黑色郁金香。 可以看出，整辆马车的每一部件的设计都经过了工匠仔细的考量，无论是从哪个角度去观赏，它带给人的第一眼，永远都是那朵盛开的黑色郁金香，以及，连车轮都细细镌刻过的美丽花纹。 这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就连已经成为亡灵的巴德尔也由衷的感叹着马车的精美，以及使用这件艺术品代步的贵族的奢华。 从那朵黑色的郁金香上不难猜出，这辆马车上的乘客的高贵地位。 这也正是盗尸人所期望的，省的他还要去想办法早日面见斯里兰卡的国王。 他停住了离去的脚步，连同他的魔法学徒，以及学徒的“宠物”，还有他那面目狰狞的手下兼炮灰一起，静静的等待着，马车的车轮在距离自己只有三步远的旅店门前停下。 驾驭马车的车夫技术很好，他戴着一顶绘有狮子的无边帽，一只手抓着两匹骏马的缰绳，一只手提着赶马的皮鞭，身着整齐干净的黑色皮衣上，展现给人的是他那倨傲的神情，和带着俯视意味的双眼。 两匹黑马停在盗尸人的身前，响亮的打了个的响鼻，马蹄稳稳的停在了原地，从近处看，它们的皮毛油光水亮，生的也十分高大，一般人只能堪堪超过马腿，停住之后，连马尾也很少摆动，深红色的马眼中隐隐透出灵性，十分的有神，如此多的优点综合起来，却是连一般的战马都比不上的良马，竟在这里替人拉车。 马车的车厢两边留下了足够宽的空隙，以供几个仆人站立，现在马车一停，就有四个低着脑袋，不让人瞧见脸孔的仆人从空隙上跳下来，他们的衣着虽然颜色单一，灰扑扑的不起眼，但如果有懂行的人在旁观看，必定能瞧出他们的衣料讲究，乃是高档的丝绸一类，就连一般的小商人都穿不起。 再看这些仆人的体格，看似没什么力气，但在落地走动之间，气息平稳，站于奔驰的马车之上时，不动分毫，一举一动间隐含爆发力，就是在军队里当个军官，凭他们的条件，也是够的。 等他们下了地，四个仆人之间早已分好了工，其中两个走到车厢的一侧，掂起脚轻轻一扭门把，咔嗒一声，车厢门就开了，而另外两个则分走一边，其中一个拿起了车厢后的一卷红地毯，手腕利落的一抖就铺在了车厢门的下方，而另一个仆人则在门边双手撑地，挺直了背脊，做出了一条四足着地的家狗似的动作。 说来他们好像做了许多的事，但实际上，时间只过去了片刻，这四个仆人的动作熟练，在旁人眼里，只记得他们才刚刚跳下马车，现在马车下就已铺好了红地毯，跪着一个人了。 侍奉于车厢门两边的仆人动作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他们一同抬起手，手心朝上，搭过贝鲁古夫亲王的手指，轻轻搀扶着，让他一脚踩在了车门下的仆人背上，然后再一脚落在了红地毯上，连身子都没有摇晃一下，就走了下来。 待到贝鲁古夫亲王走下马车后，跟着用同样方式下车的是维安伯爵，他离亲王大概靠后了一个身位左右，双手靠于身体两侧，站的笔直。 此刻的维安伯爵不同于在亲王府中的打扮，他在左眼上戴了一个单片的金丝眼镜，长长的金色链子环绕在他的耳边，为他的面容凭空添上了两分严肃的气质。 最后下车的是泰尼斯，他粗暴的一巴掌拍开了仆人准备搀扶他的双手，轻轻一跳，就落在了红地毯上。 贝鲁古夫亲王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微微翘了翘嘴唇：“泰尼斯，你总是这么鲁莽。” 对此，泰尼斯只是耸了耸肩，没有对自己的行为做些简单的道歉，但从贝鲁古夫亲王的表情来看，他对此似乎也并不怎么在意，这看上去脾气在南北之间的两人竟是挺合得来的。 “好了，现在来看看我们的小法师吧，哦，真是令人惊讶，看来我们的法师大人还给我们带来了不少的惊喜呢。” 贝鲁古夫亲王走过红地毯，在沉默不语的三个站于低级亡灵战士队列之外的灰袍人身边绕了几圈，双眼淡淡的扫视之间，对于身边环绕着的腐臭气息，面上竟是未有露出丝毫的不适之色。 反观维安伯爵，他早已驻足于马车之下，不愿走近一步，而跟在亲王身后的泰尼斯也不免皱紧了眉头。 “这位就是我们的三环法师大人了吧。” 贝鲁古夫的脚步停在了巴德尔的身前，眼角稍有些上挑：“还真是个愿意为魔法献身的好青年，我们斯里兰卡王国就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才能强大起来啊。” 表面上，巴德尔连手指都没有颤动一下，但在颅骨之中，紫红色的灵魂之火早已跳动不停了。 说完，贝鲁古夫的眼角的余光往一旁的索里上飘了一圈，轻笑了一声，然后又把目光朝向了巴德尔，做了个口型：契约。 没等巴德尔的思绪进一步翻腾，贝鲁古夫就找上了真正的领头人，盗尸者。 “喂，你怎么了？” 脑中响起了索里的声音，在灵魂之火的感知中，紧张的呆在他身旁的索里一脸的心慌意乱，他似乎从与巴德尔的契约联系中，感觉到了什么，像是有某种东西即将失去的预感令他坐立不安，不由的抓紧了巴德尔的袍子，上面还留着一截冒头的丝线，这让他想起了那天夜里和巴德尔说过的话——等我们到了斯里兰卡，我就找人帮你做套新的法师袍，保证漂漂亮亮的！ 索里的声音又在巴德尔的脑中响了起来：“巴德尔，等这件事做完了之后，我们一起去帮你做件新袍子，好不好？” 灵魂之火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注视着贝鲁古夫与盗尸人的交谈，巴德尔反手抓紧了索里的右手，紧紧的握住了：“好，我们一起去。” 听到巴德尔的话，索里的缩成一团的心慢慢的恢复了正常的跳动，他感受着被紧紧的裹在一层棉布中的手，冰冰凉凉的手在紧握中，有了些温热……让他的身体，都变的暖和起来了。 “嗯，我们一起去。”索里抬起眼，巴德尔穿着老旧灰袍的身影落在了他的记忆里，与那个同样是一身灰袍的导师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我们说好了，你可不许骗我！” 眼里有了些几乎察觉不到的湿润，索里重重的眨了眨眼，抬起头，斯里兰卡的蓝天上，那些云朵聚在一起，阳光，似乎有些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