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人间自是有情痴
第一百二十三章人间自是有情痴 随着一声龙吟般的清啸,寒芒一闪,直袭西门远的心房:“你这地狱来的魔鬼,我要杀了你!” 西门远一声闷啍,脸色立刻苍白如纸。 兵器入rou的感觉让庄韵情冲昏的头脑为之一清,她吃惊的盯着西门远,鲜血从他指缝中汩汩而出,他高大的身躯已是摇摇欲倒。 “你为什么不躲?” 她的脸色也是一下子苍白如纸。 西门远苦笑道:“我躲不开。如果我必须死才能消去你内心的恨意与愤怒,那么我愿意......” 泪水不觉又漫上眼眶,凄然道:“你,这又何苦?” 西门远专注地盯着她一泓秋水般溢满泪水的眼睛:“若此生,得不到,护不了,那吾宁愿百年孤独!” 庄韵情心痛欲绝,握剑的手也是一阵颤抖。 西门远伸出手,手指堪堪触到她明玉般的脸颊,他眼中的温柔直要溢出水来:“别难过,情儿,这是我欠你的......” 身子猛然一颤,慢慢软倒。 庄韵情心中一阵茫然,不知自己该不该去救他。 忽然,伴随着一声长啸,一条黑影倏然从天而降。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西门远,那人大吃一惊,顾不得管庄韵情,抢步上前,大手连挥已封住了他胸前几处大xue,血流立刻缓了下来。那人抱起西门远,眉间怒气隐隐,向庄韵情瞪了一眼,转身飞快离去。 庄韵情呆呆看着左阳抱着西门远飞速离去,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坐倒。手指触到案上瑶琴,压抑的情绪再也难以遏止,发泄般扫过琴弦。激越刺耳的琴声立刻如万马奔腾、黄河决堤—— 琴弦割破了手指,点点鲜血随着激越琴声飞洒在琴案之上,如一朵朵绽放的红花。只听“铮铮”两响,琴弦崩断飞起,庄韵情再也忍不住,伏在琴上失声痛哭...... 秦淮河,依然是整个金陵城中夜晚最繁华的地方。灯船之上轻歌曼舞蹈,丝竹飘渺,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此时,在岸边和垂杨柳下静静地泊着一只不大的画舫,画舫的舱门、窗户都紧紧关闭着,只在船头挂着一盏孤零零的红灯,与周围船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花船颇不相衬。 这只小船在这里已停了数日,包船之人偶尔会令船家叫两名歌女过去,但往往唱不了两句便会被赶出舱来。多数时候,他都在喝酒,常常一边豪饮,一边击箸作歌,亦癫亦狂,醉生梦死。这让那些花船上的老鸨和歌女十分的郁闷,好在银子倒是不少,才让她们稍稍安慰。 而且那些去过画舫的歌女都知道,那人虽然常常是醉眼迷离,言行癫狂,又是一身落魄,却是年少风流,别有一种迷死人的奇异气质。 这些歌女虽然多是卖艺不卖身的艺妓,却不约而同地一个想法:这样的男子,即使不能卖身,不为银子,能与之一夜风流也是愿意!可惜那人却似乎对女人的身体毫无兴趣,便是有胆大歌女主动亲热一些也会被他毫不客气的推开。 这时虽只华灯初上,小船之上却已传出拍案而歌的声音: “明月闲旌旆,秋风助鼓颦,帐前滴尽英雄泪。楚歌四起,乌骓漫嘶,虞美人兮,不如醉还醒,醒还醉......” ——坐在舱中的正是上官通。此时他发髻披散,满脸酒气,一件长衫随意的套在身上,连腰带也未系,一手举着酒杯正在击箸作歌。 原来自那日负气与庄韵情分手之后,他便再没回客栈,这些天一直住在船上。他心中苦闷,唯有借酒浇愁——以前每当他心中苦闷之时便爱到青楼楚馆胡闹一番,然后大醉一场,所有不快便抛诸脑后,所以才在江湖上得了个无行浪子的称号。但是却鲜有人知,他所谓的“眠花宿柳”只因这里形形**人等,不管他狂歌飙哭,都无人理会,他所有的不良情绪都可尽情释放,等他再出来时依然是那个放浪形骸,笑对一切的风流浪子。 风月场中虽少不了逢场作戏,但他也绝非江湖传言的放荡不羁,对自己的感情他始终有自己的准则,那绝不是这些风尘女子所能给予的。虽然也流连于醉生梦死之间,他却从不曾真正放纵自己的情欲。 之所以在见到庄韵情后一改无牵无挂的浮滑无羁,穷追不舍,盖因她的清灵与高贵才是他认为值得自己用一生去相守与呵护的。 可是现在这一切却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这时坐在他对面的是个秀丽的女子,这女子名叫白兰,略施脂粉,淡扫蛾眉,确实人如其名,如兰花般淡雅。 白兰是这秦淮河上锦兰舫的红牌姑娘,能歌善舞,在这秦淮河上也小有名气。本来并不下船接客,可是她第一次见上官通便被这年轻人身上那股特殊的气质所吸引,便破天荒答应来到小船——而且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蹬上这条小画舫了。 白兰心思灵巧,在这秦淮河上虽然是卖艺不卖身,但毕竟是风尘中人,阅人无数。她见上官通自顾击箸作歌,狂态迸发,但除此外便是自斟自饮,并不曾向自己瞧上一眼,不由掩嘴一笑,说道: “公子叫奴家来,又不跟奴家说一句话,难道只是叫奴家看你喝酒,听你唱歌的么?” 上官通道:“在我面前你不用自称奴家,你只管喝酒听曲,银子我自然如数给你,一两都不会少你!” 白兰笑道:“公子虽如此说,白兰却是心中过意不去,不如奴家唱一曲给公子听,好不好?” 她是风尘中人,善于察颜观色,这几日自然看出上官通绝不同于那些浪荡公子,只是心中愁苦烦闷,想找个人来倾听,并无求欢之意。她冰雪聪明,所以这几次都是有意淡妆素裙而来,言行间也甚是文雅规矩,并不故意以言语挑逗。事实证明,她的做法是聪明的。 上官通对这些风尘女子的察言观色之能自是心知肚明。这个白兰确实善解人意,而且之所以选中这个女子,还有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原因,那就是这个白兰淡雅之中,不论是体态,还是神情,都与庄韵情有几分相象,这在他第一眼看到这女子时便注意到了。要说美中不足,那便是缺少了庄韵情那种与生俱来的清灵之气与处之泰然的恬淡。
――当然,他并不认为这是什么缺憾。情儿的美就在于她的独一无二,这女子能有她一分的神韵已是十分难得。 白兰见他忽然对着自己的脸凝目不语,不动声色的抿嘴一笑,弹起怀中的琵琶,自顾唱道: “伴夜月银筝凤闲,暖东风秀被常悭。信沉了鱼,书绝了雁,盼雕鞍万水千山。本利对相思若不还,则告于那能索债愁眉泪眼......” 上官通皱眉道:“除了这些无病**的曲子,你就没有别的可唱么?” 白兰见他脸色不悦,便笑道:“那我唱一支‘梅花引’给公子听好了。” 微一沉吟,开口唱道: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曼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旧游旧游今记否?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留。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白兰的嗓音轻柔婉转,上官通不知不觉被词中的惆怅情怀感染,心中想到: “我漂泊江湖,从母亲走后,心中牵挂的便只有情儿一人;我重她爱她,从未有一个人能让我如此在意,更不曾有一个女子令我如此心猿意马、幻得幻失;情儿,难道你对我竟无一丝真情,不能体会我念你疼你的一番苦心么?” 举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盯着白兰与庄韵情有几分相似的脸不由一阵恍惚,他本已有几分酒意,这时便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玉腕: “情儿,你真要离开我了么?你知不知道我舍不得你?” 白兰一惊,不动声色的道:“公子,您今天有些醉了。” 她并不是第一次听他提到“情儿”这个名字,以她的阅人之能自然能猜到这个“情儿”对上官通意味着什么,可是她却聪明的不去提及。不过她实在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能令眼前这个放诞不羁,看似散漫,却又有着无敌魅力的风流情郎如此的颓废,如此的沮丧? 上官通当然并非真醉,刹那的失神后便即清醒,不由摇头自嘲: “你不是我的情儿,自然不懂。酒不会醉人,只有人自己才会醉。若是情儿在,她不会劝我,我唱歌,她会丝竹相伴,我喝酒,她也会吹支曲子来助兴;她甚至还会哄着把我灌醉――她想要我醉,我就醉给她看!这个傻丫头,居然还相信,哈哈――” 白兰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那个情儿是你的心上人罢,她很美么?” 上官通乜斜着醉眼,笑道:“当然!我的小阿情没人能比得了,――她就在那儿,你没瞧见么?” 说着伸手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