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故人（上）

    “二姨娘，亲家府上送来的丫头们都已在门外等着了。”丫头打起帘子向着半倚在小榻上的二姨娘顾玉琴道。

    顾玉琴抬眼，微微点头：“叫她们进来我瞧瞧。”

    如意随着绣春几个一起低着头悄声进了房内，屈膝道：“给二姑娘见安。”

    顾玉琴扫了眼下面几个丫头：“都起来吧。”她一边摇着翠羽团扇，一边道：“既然来了这边府里，就该知道规矩，往后不可再有什么姑娘姐儿的叫法，也随着这边府里叫我二姨娘可知道？”丫头们齐声应了是。

    她又在几人之中辨认着：“绣春是谁？”

    绣春上前屈膝道：“是。”

    玉琴问道：“你是绣春？先前是大夫人身边的，后来赏了给姨娘的？”

    绣春低声道：“正是如此。”

    玉琴拉着她看了看：“姨娘使人带话说，你是最贴心仔细的，有什么只管吩咐你。如今瞧了，的确不差。”

    绣春忙道：“当不得姨奶奶夸奖，有什么二姨娘只管吩咐。”

    玉琴叹了口气：“先前jiejie在时，对我多有关照着，这府里上上下下也不敢有半点怠慢，如今jiejie去了，虽然我有了身子，但终究是个姨娘，不比正房，你们过来还是老夫人瞧在我有身子和jiejie的面子上，才答应了。你们在这边还是要多加小心，行事不可有半点行差踏错，不然不单是我面上无光，就是府里也被连累了。可都记清楚了？”

    绣春一干人忙应道：“记清楚了。”

    玉琴毕竟是行将临盆，说了一阵子话只觉得身上无力，便吩咐丫头：“去把迎儿叫来。”

    如意有几分惊讶，迎儿如今在这边伺候了？不过云娘走了，迎儿是个没主的丫头，能到玉琴这倒也是个好出路。

    一会子功夫，迎儿打了帘子进来了，只是这妆扮颇有些与之前不同，淡青交领压松绿比甲下是湖蓝马面裙，却是梳着朝云髻，还簪着几支珠钗，分明是妇人打扮，她进来便拜下道：“姨娘安好。”

    玉琴微微颔首：“起来吧，这几个都是府里送来的，你替我教教她们规矩。”又向绣春几人道：“她是我院里的通房，有什么只管问了她去。”

    迎儿应道：“是。”因而向几人笑道：“都随我去院子里瞧瞧去吧，不敢扰了姨娘歇息。”

    如意此时愣愣呆呆，怎么不过两月光景，迎儿已经是玉琴房里的通房了，这也太过奇怪了。

    迎儿领了她们在闻莺院里走着，一边交代着规矩和各处所在，如意一句话也未曾听进去，只有有几分失神地瞧着迎儿。迎儿是当日云娘嫁进府里时带来的两个大丫头之一，另一个红秀是早些年病没了，所以迎儿便是她最信任的人，大凡衣食起行便都交与她cao办着，也从未让云娘失望过。可她再想不到，自己刚死两月，迎儿便做了玉琴房里的通房丫头。眼前的迎儿虽还是旧时模样，却让她觉得十分陌生。

    “迎儿jiejie，”一名小丫头迎上前来福身笑道，“我们姨娘过来瞧瞧二姨娘。”身后跟着位着银底湖蓝云头撒花缎面褙子墨绿纱裙的年轻妇人，眉目如画，含笑瞧着迎儿。

    迎儿忙上前见礼：“姨娘安好。”

    绣春等人知道是府里的三姨娘胡氏，也都屈膝道：“姨娘安好。”只有如意低着头，指尖深深掐进rou里去，她使尽全身力气强压着自己不去抬眼看那个女人，不去撕打她，不去向她讨回自己的一身血债。还不是时机，现在还不是时机，且忍耐住。

    胡姨娘轻笑道：“快起来吧，你家姨娘可还方便？我来瞧瞧她。”

    迎儿笑道：“在房里歇着呢，姨娘过去说说话再好也没有了。”胡姨娘笑着点头，带着丫头向里边去了。

    如意随众人起身，却是冷冷回眸瞧着那婷婷袅袅远去的人影，冰冷地想着，玉琴不是素来恨毒了这胡氏，为何还会与她有来往。最最奇怪的是，当日安儿病发突然，很是蹊跷，那夜里只是吃了胡氏送来的点心，为何没人彻查，无人追问，就让她母子二人这般糊涂地死了，这胡氏居然毫发无损地还活着，而顾府那边也只当他们是急病而亡？这中间就是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