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权谋
“看来陆相是认为朕此举做错了?”楚王的声音里隐隐夹杂着一丝怒气。 “微臣不敢。” 帝王的愤怒,来的很快。 楚王拂袖而起,将手上的奏折狠狠扔在桌上。可陆庭好似并不在意,依旧那般正襟危坐,丝毫不见半分惹怒天颜的恐慌。 楚王大步走到屏风前,狠狠将屏风推倒在地。 “嘭!” 一声巨响,仿佛砸在谁的心口上。 “陛下?”殿外随时等待被传唤的小太监颤巍巍的出声询问道。 “没你事!” 恼火的皇帝声音里免不得夹杂着令人惧怕的威严,小太监猛地缩回头来,看着身旁值勤的侍卫,感觉自己刚刚有点怂,略丢人,不由得朝着侍卫大哥呲了龇牙,又做了个鬼脸。 陛下好凶啊,小太监默默吐了吐舌头,太可怕了。 陆庭也不制止皇帝这堪称鲁莽的举动,只是依旧恭敬的坐在那里,安稳如山。 屏风倒下后,一副详细的地形图展露了出来。 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勾勒了许多线条,标记了无数的标点。有的标点已经被涂抹开去,而有的标点依旧存在。 楚王长袖一挥,手指直直按向其中一点,回头激动的看向陆庭。在乍一看到那幅地图时,陆庭眼中的确划过一丝惊讶,而后如泥入海,归于平静。不过这就够了,楚王满意于陆庭那片刻的惊讶,而后才转向那幅地图,眼中满是激动。 “这是燕国的王都,而这些线条,都是历年变更的边境防线图,你看,”楚王手指划过那些慢慢蔓延着的线条,“我大楚正步步蚕食着燕国的土地,早晚有一日,燕国必定只能为我大楚一城!” “陛下可知物极必反?”陆相垂眸,仿佛对楚王的大计不以为然。 “什么物极必反?”楚王不屑,“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任何反抗都是虚妄!” “所以......这就是陛下急于掌控武林的原因?” “哈哈哈......”楚王听到此话,不禁大笑出声,“果然,朝堂之内,最懂朕的,还属陆相了。” “微臣不敢。”低着头的陆相,让人无法看清他面上的神色,楚王此时正信心满满,更加注意不到陆相的神色了。 楚王面上满是喜色,仿佛又变回当年那个志得意满的青年模样。 拿起一份奏折,楚王示意陆相拿去翻看,陆庭行礼,双手接过后,不急不缓的翻开来。楚王也不在乎陆相这不紧不慢的样子,嘴角微翘:“这是燕国使者送来的议书,不日,燕国大皇子就会来我大楚为质子,以谢燕国之罪。” 一月前,有武林人士报官,言其好友半夜被劫走,从对方留下的痕迹来看,并不像是楚国人。地方官府只当成寻常失踪案件,为了业绩,意图将此事悄无声息的压下来。可谁知道,本该很寻常的案件,竟引得武林震怒,众多武林人士皆现身抗议。 朝廷官员惊惶不安,再一查问,才知被掳之人乃是铸剑山庄三公子夏无忧。铸剑山庄虽已隐世多年,可毕竟曾显耀武林多年,很多大师皆与铸剑山庄的两位庄主相交甚密,此番三公子被劫,他们岂会善罢甘休?更何况,铸剑山庄亦有从龙之功,楚王一直对铸剑山庄颇有关心,更是不好招惹。 那朝廷官员吓得冷汗直冒,连夜整理好资料,上报京城。正此时,因现任武林盟主查出,前任武林盟主南宫飞云以人炼丹之事与朝廷有牵扯,许多门派皆对朝廷颇有不满。 楚王正为这件事情感到头疼,得知铸剑山庄有人被劫持后,立刻计上心来,迅速下旨大理寺严查此案。不过两日,大理寺递上判词,将案件的前因后果查的一清二楚。 凶手竟然是燕国人! 且不论为何燕国人会选择绑架一个隐世山庄之人,此结果一出,朝野震惊,民议四起。趁此良机,楚王立刻派遣使者出使燕国,严厉斥责燕国所作所为触犯众怒。其时,燕国正因夺嫡之争,朝廷各为派别,互相攻击,直至楚国使者到来许久,也未曾查出此事到底为谁主使。 见案情迟迟未破,楚国武林人士越发不满,对朝廷的怨愤也越积越深。为安抚武林,楚王加大力度,逼迫燕国尽快结案。 也不知燕国到底使了何种手段,几番运作之后,竟将大皇子燕铎推了出来,言其就是那幕后主使,又附有洋洋洒洒几千字的供词。同时,燕国又称帝王寒大皇子所为,自愿使大皇子至楚国为质,以谢其罪,续两国之友好。 面对这个结果,楚王不可以说不满意。燕国大皇子素得民心,骁勇善战又有勇有谋,不可不谓文武双全。文胜楚轩煜,武赢楚轩雄,如此人才,如此劲敌,却沦落为异国质子,怎可不让人喜哉乐哉? 至于燕铎是否为幕后主使,还重要吗? 燕王卧病半余载,又是否真的认定燕铎是这幕后主使,罚其为质子,还重要吗? 楚国,不过是做一个安心得利的渔翁而已。 尤其是楚王,既可安抚武林,又得以在政治上得利,一举两得,大喜,特地赏赐提出此建议的镇国将军林家豪。然,林家已恩宠如山,早已赏无可赏,楚王便允了镇国将军所求,赐婚于大皇子楚轩雄和林家千金林婉柔。 当然,这一场赐婚,也不全然是因为镇国将军的计谋成功,还有楚王自己的思量。 与镇国将军结亲,大皇子楚轩雄手中的兵权就会进一步掌控住,若是以后举兵燕国...... 大善! 楚王拊掌,满意至极。 陆庭仔细的看着那份议书,从头到尾,一字也不肯放过。 看到陆庭这副谨慎的模样,楚王得意道:“燕国大皇子素得燕国人心,此番能得此人为质子,以后燕国不就可以玩弄于我大楚的掌心么?” “所以,”陆庭抬头,深深的看了楚王一眼,伴君几十载,他越来越看不透眼前的君王了,“这就是今日大皇子婚礼如此隆重的原因?” “当然,”楚王点头,“朕自知年事已高,不能再亲征沙场,这次人质一事,机不可失,唯有大皇子才有这个能力,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诚然,大皇子楚轩雄的确骁勇异常,虽年少,却久经沙场,御敌千般,更是无一败绩,被赞以“战神”之名。
可是,陆庭却并不认为大皇子适合接任君王之位。楚国已历经两朝,国基已稳,早已不再需要武力了,该以文治天下。因此,陆庭才会收三皇子楚轩煜为弟子,武力过剩,只能徒添战乱,于国无益。武以立国,文治才能使大楚繁盛。 可楚王却并不认同陆庭的观点,先祖开创大楚,名垂青史,他也渴望这般荣耀,然,何等功绩可与开国之功相比? 因此,他才会心心念念于扩展疆土,只要一想想未来会被人称颂,楚王就激动不已,这该是何等荣耀? 也正因为如此,楚王才会大力培养大皇子楚轩雄,自己年迈,就让他上战场,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雄心壮志。区区一个“战神”的名号,他还是舍得的,反正日后说起功绩来,被众人记住的,还是他楚文兴! 陆庭摇头,皇上这是魔障了,燕国大皇子前来楚国为质已成定局,接下来的战事,他得还好谋划了。若是一味的任皇帝征战,若是成功还好,可若是失败,必定会惹得民不聊生,予楚国国力重创。 更何况,燕国也并非弱国,怎会自愿为案板上的鱼rou,任人磨刀霍霍呢?再者说,燕国大皇子燕铎又岂会甘心为异国质子?这其中,又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呢? 陆庭心下叹息,他劝解过多次,奈何楚王一直听不进去。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于年幼的三皇子,希望三皇子能明了他心里的苦衷吧。 这边君臣二人心中各有千般思量,那侧,国师府内,趁着夜色,一辆小小的马车悄悄从后门驶进府中,国师金磾琼并未入睡,正在书房内等待着来人。 待到府内侍卫从马车内抬下一人带入书房,借着明灭的烛光,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人竟是之前报官的柳崖! 柳崖被绳索缚住,嘴中也被塞上布条,不能发出一丝声响,无力的瘫软在地上。看见眼前的金磾琼,柳崖眼中顿时愤怒不已,挪动着身体意图扑向他,奈何身上丝毫力气也无,只能跌倒在地,喉咙中发出愤怒的嘶吼。 摆手让侍卫们下去,金磾琼轻呷了一口茶,冷冷的看着柳崖这般狼狈的模样。待到柳崖实在是挣扎不动了,虚弱的躺倒在地上不动弹后,金磾琼这才弯下腰来,看着眼前之人。 扯下柳崖嘴中的布条,又给柳崖喂下解药,金磾琼这才解开柳崖身上的绳索,而后回至案前,接着刚才被打断的地方,继续安静的看着手上的书籍。 不过片刻,一股热流自柳崖丹田处缓慢流出,流向他的四肢百骸,温暖着他的经脉,待热流过去,之前流失的体力又重回到柳崖身上。恢复力气之后,柳崖迫不及待的冲到金磾琼面前,愤怒的叱问金磾琼将他绑回国师府上到底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