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妾拟将身嫁与
经此这一夜,铸剑山庄虽元气大伤,但那些被刺客杀害的仆人们的后事,夏无忧等人依然尽力补偿,倒是为山庄搏了个好名声。 烧毁的房屋太多,尤其是护墙,整个庄子已经无法住人了,幸而当年铸剑山庄搬迁前的地产还留着了,虽然久未有人住,但是打扫打扫,还是可以凑合住下的。 这些事情想想法子都是可以解决的,只是……想想至今昏迷不醒的爷爷和大哥,夏无忧就是一阵后悔。要不是他,他们就不会如此了。 “去看看他们吧。”看着如此消沉的夏无忧,柳崖也不好在此刻和夏焱摊牌,只能装成一个普通的客人。 夏无忧沉默不语,他哪里有颜面去面对爷爷和哥哥?来诊治的大夫们可都说了,大哥他双腿被重物挤压,怕是……就这么废了。 大哥他那般气度温雅之人,长身玉立,手执一把白扇,轻言浅笑,迷倒了多少闺中少女。如今,竟是再也站不起来了,这让夏无忧如何不痛心?又让他如何面对夏忠的双腿? “兄弟齐心,你大哥当初既是推开了你,定是希望你好的。你这般消沉,对得起他为你而废的双腿么?”柳崖紧紧盯着夏无忧的双眼,直白问道。 “我、我不知道……”夏无忧被盯得不自在,扭头含糊道。 柳崖看着夏无忧这般样子,心下叹了口气。 “三少爷!”一个仆人急匆匆赶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少爷、大少爷醒了!” “滚!”伴随着男子的怒吼,响起汤碗清脆的碎裂声。 那是大哥的声音,夏无忧怔了怔,推门而入。 地上星星点点的都是棕色的污渍,散发着nongnong的苦涩药味,青花瓷碗已碎成数片,伺候的侍女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睛早已通红。一身素衣的夏忠手撑在榻上,死死盯着自己的双腿,咬牙切齿。 “大哥……”夏无忧颤抖着唤着夏忠。不是这样的,他的大哥不是这样子的。他的大哥是最讲礼数最温文尔雅的,说话轻言细语,对庄里的下人们都是爱护有加,更别提朝她们发火了,怎么会…… 夏忠惊惶抬头,看见夏无忧不敢置信的眼神心中就是一痛。他不是这样的,他只是乍一醒来发现双腿毫无知觉,又从下人口中得知他的腿药石无医,怕是彻底废了,这才…… “无忧?”夏忠半是惊慌半是祈求地唤着夏无忧,他怕,怕再看见夏无忧或不可置信或怜悯的眼神。 “大哥,”夏无忧轻轻唤着夏忠,让他靠在自己略显单薄的肩上,“没事的,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大哥放心。” “不,不会了。”夏忠哑声说道。 他的腿已然废了,他现在是个废人了。不能再如常人一般跑跳,连基本的走路都做不到,这样的废人,如何能成为未来的庄主?他只能蜗居于床榻之间,整日看着别人的怜悯度日,也许,以后还会被人厌恶,一个什么也做不了的人,有何颜面永远享受他人的给予? “大哥,你不要这样子。”夏无忧大豆的眼泪不住地落下,“你要怨就怨我吧,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会心疼的,大哥。” 夏忠紧紧回抱住夏无忧,心中已然如死灰:“无忧,你回去吧,让大哥一个人静一静,乖。” “大哥。”夏无忧不住摇头,他怎么放心让夏忠独自一人。 “听话,大哥不会有事的。大哥只是、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夏忠摸着夏无忧的脑袋,柔声安慰道。 再担心,夏无忧最终还是没有扭过夏忠,只好抹了抹眼泪离开了,留下眼神复杂的夏忠独自一人。 在房外呆了好久,夏无忧侧耳细听,屋内夏忠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夏无忧反而更担忧起来。他想去找父亲,也许,父亲可以好好劝劝大哥? 到了前厅,夏无忧还没看见老管家,视线首先被好几抬大红箱子吸引。 “父亲,这是什么?”夏无忧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分明是聘礼,可他们家刚历此劫,怎么会有心思想这些? “哼!”夏怿气愤地甩了甩袖子,“不过是个嫌贫爱富的主儿,这亲,不结也罢。就算庄子被毁了,我铸剑山庄也不会被这般欺负!现在看到我们这般,立刻把忠儿下的聘礼都退了,真当我夏家没人,任人欺负么?” 夏怿着实气得不轻,大哥双腿被废已成定局,的确于对方有亏,他本想着和无忧好好商议,择日带重金上门商讨婚事。没想到对方倒好,得到消息后忙不迭的就把定亲礼原封不动的退回了。什么叫高攀不起?呵呵,早干嘛去了?真当他们夏家稀罕不成?要不是顾忌铸剑山庄如今的情形,他早就带着剑闹上门去了! 夏无忧心中一震,不期然想到夏忠刚才颓废的样子,心中细细丝丝的疼起来。 “二哥,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大哥吧。”夏无忧叹道。 “嗯。”夏怿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大哥已经这样了,的确不适合再知道这件事了。你去吩咐一下仆人们管紧嘴巴,你自己也要注意。” “好。”夏无忧点头。 “辛苦你了。”夏怿拍了拍夏无忧的肩膀。 “大哥是因为我才这样的,我自然要为大哥打点好这些事情。” 夏怿叹了口气,心疼起夏无忧的懂事来:“现在山庄就剩咱们俩扛着了,这些天辛苦你了。” “能为山庄出力,无忧求之不得。” 江南李家, 简朴大气的书房内,一中年男子正伏在案上查阅账簿。柔若无骨的芊芊细指轻轻敲响门扉,男子抬起头,吩咐道:“进来。” “女儿拜见父亲。”李家二小姐李芝兰莲步轻移,上前盈盈一拜。 “芝兰?”李明辉讶然,连忙起身扶起**,“有什么事这么急,竟然从闺房里出来了?” 李芝兰却只是轻轻推开父亲欲扶她起身的双手,继续跪着,直直看着慈祥的父亲:“不孝女芝兰恳请父亲答应女儿一件事。” “什么事要这般跪着说?快起来。”李明辉最疼这小女儿,怎么舍得让她这般跪着,腿跪疼了怎么办? “父亲,”李芝兰眼眸明亮,微笑着行了个大礼,“女儿恳请父亲与铸剑山庄结亲。” “铸剑山庄?”李明辉哈哈大笑,捋了捋胡子,“我李家与铸剑山庄私交并不深啊。最近一次也就是上次你大姐成亲,铸剑山庄的庄主来贺喜过。虽然最近有场风波,但以铸剑山庄的势力,这倒不算什么。怎么?芝兰看上了他家哪位公子?你说说,爹爹恬着这张脸也会为你求来亲事。” “女儿,”李芝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微微泛红,眼神却愈发明亮,“女儿欲嫁与铸剑山庄大公子夏忠为妻,此生只许他一人。”
“夏忠?”李明辉手一顿,“他不是……” “父亲,女儿不介意。”李芝兰直直看着李明辉,朗声回答。 “可、可他毕竟,”李明辉皱紧眉头,“不行,我不同意,这会耽误你的。芝兰,你还小,我们可以再慢慢挑别家的公子……” “可芝兰只心属于他,”李芝兰打断父亲的话,重重地磕起头来,“芝兰从未向父亲求过什么,这是第一次向父亲开口,还请父亲答应。不然,不然芝兰就不起来了。” “哎你这孩子,你这是要心疼死我吗?”李明辉急得直跳脚,让他将他的心肝儿嫁给一个废人,想想他心脏都直抽抽。 李芝兰看着李明辉这般,也是默默心疼。可是,想到双腿被废的夏忠,之前与他结亲的亲家做的事,她又不得不坚持下去。夏忠他,该有多难受啊!之前,她只敢偷偷躲在角落看着夏忠,现在知道退婚的事后,她的心思活泛起来。是不是,她就有机会,可以陪着夏忠渡过这次难关? “父亲,还请父亲成全。”李芝兰再度俯首。 “不行!”李明辉看着小女儿,终是狠下心来。芝兰,不要怪爹爹,爹爹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入火坑啊! “将二小姐带回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出来!” 魔教 掩实的大门外,魏殇负手踱步,焦急的步伐彰显出他内心的焦灼。幸而过了不久,门就开了,一位两鬓微白的大夫走了出来。 魏殇连忙上前,急声问道:“大夫,右使怎么样了?” 那老大夫捋了捋山羊胡子,不慌不忙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病人年龄大了,久不曾动武,贸然使用太多内力,才会这般。老朽已经开好药方,病人只需按时服药,再加以静养数月,就可安好。只是以后,千万不能再动怒了。” “这是自然。”魏殇点头,吩咐下人带大夫下去,自己则推门而入。 躺在床上的老人看见魏殇进来,慌忙起身,却不知是牵扯到了何处,引得他咳嗽不止,一张脸登时咳得通红。 魏殇连忙上前,轻轻拍着老者的背,难得温柔地问道:“管伯,可好些了?” 老者咳声渐缓,有气无力谢恩道:“多谢教主。” “管伯,你又和我见外了。”与面对其他下属不同,管伯自小抚养魏殇长大,在他心里,管伯就是如同亲人般的存在。 “礼不可废。”管伯可不依,梗着脖子说道。 “是是是,魏殇知错了,”魏殇轻言哄道,看着管伯这病歪歪的样子,终是不忍心,半心疼半埋怨道,“不过就是个小行动,阿枫的能力管伯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就偷偷跑去了?要不是阿枫安排得当,你这一去,很有可能……” 管伯自然知道魏殇后面想说什么,可是,他恨啊。要不是这些人,教主怎么可能会死?小主子怎么可能会那么小就没了父母?魏殇,魏殇,那个“殇”字,就是因为教主幼子才出生不到一月,就因那场杀戮而亡,教主夫人痛极之下,才给小主子起名“殇”字……而那些人呢?在犯下如此大错后,竟还不知悔改,反而厚着脸皮说他们是在匡扶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