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逐鹿 第六十二章 析究
第六十二章析究 “你们说的这是什么话?璞麟我跟你说,本朝立国二百七十年,凡事都要守规矩,历来这等杀伐决断,都是要和朝中大臣们商议的,你年岁太轻,有些‘毛’躁了!” 明磊心里不痛快,这个老顽固,还以为是当年,七品文臣都可以当堂打正三品参将屁股的年月?说我和武将商议不和礼法,和你这样的商议有个鸟用! 正想着,扭脸瞅见徐运持脸‘色’发白,赶紧用眼‘色’示意,千万不要招惹他。阅读网 此时,就听姜曰广又大声说道:“凡我忠君爱国之辈,北望陵庙,无不涕泪横流。南直隶甚是空虚,当此良机,自当即‘日’奖帅三军,长驱直下,穷狐鼠之窟,光复神京。以报今上及大行皇帝之恩,何敢做南下湖广之打算?” 见众人都不搭腔,姜曰广扭脸又来找明磊,“璞麟啊!议论徒多,光‘阴’易过。万一虏预先设防,然后派军遣行,坐失恢复我神京之良机,不益使江南百姓叹中国之无人,而北伐之无望邪!” 明磊可不敢再让他就这么胡说下去,赶紧凑上前,低低的声音说道:“这儿有圣上密旨,请阁老后堂说话!” 说着,示意徐运持上前搀扶,扭脸对着众人大声说:“本帅去陪姜阁老,烦请刘小楼带为主持,大家还要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 见姜曰广已然转身不见了,刘六一把扯住明磊的衣袖,“这老货甚是无礼,大帅因何如此容忍之?” 明磊看看众人,微微摇头苦笑道:“先皇庄烈帝尝言‘曰广在讲筵,言词‘激’切,朕知其人,每优容之。’ 先帝尚且如此,本帅有何不能容的,也正好报皇上之隆恩,以尽臣子之职分而已!” 说着,留下众人继续议论,明磊转身来追姜曰广。一进书房,还没坐稳,姜曰广就着急地问:“圣上有何密旨?不会是璞麟拖延塞责的借口吧?” “看您说的,真要如此不堪,璞麟还来江西做什么?圣上确有口谕:要本帅回师湖南,速解永州之围。” “这忠贞营坐失衡阳,被困永州实属咎由自取,圣上因何会下旨救他?” “阁老没见过圣上,恐怕有所不知!圣上宅心仁厚,要是放在太平盛世,必是一位有道的明君,只可惜当此‘乱’世,说白了胆子太小。圣上哪是眷顾忠贞营,永州有失,首当其冲的就是广西‘门’户全州,不要说清军扣关全州,就是丢了永州,说不定圣上也要弃城而逃。 到那时,我害怕粤军主力远在南直隶,广西的军心、民心都被圣上带散了,一旦广西有失,广东、江西更是空虚,大好形势会毁于一旦啊!” “圣上会逃?想我先皇庄烈帝,贼势弥天,也坐守孤城,全节以死社稷,何等刚烈。今上,不说御驾亲征,怎会如此不堪?” 明磊苦笑道:“毕竟不是先帝血脉近支,神器旁落,如之奈何啊? 圣上幼年失学,难免浩然正气不足,正因为如此,一切才更要仰仗阁老在朝,多加教诲才是啊!” 姜曰广看了一眼明磊,“可稼轩为首辅,兢兢业业、克尽职守,让老夫夺其职,实在羞于此啊!” “阁老此言可有背情理了!” “此话怎讲?” “阁老请想,老大人终须要还朝的,就算稼轩不让贤,以老大人的人望、资历,事事还不也要以您马首是瞻? 如此谦让,既可让老大人名实相符,又可全了稼轩之贤名,阁老怎么就不能为晚辈做些牺牲呢?” “此是为稼轩好?” “绝对是!早动身,还可劝诫圣上千万不要存逃跑的念头,此乃朝廷之幸,万民之幸啊!” 等明磊将老头哄高兴,痛快答应三‘日’内启程去桂林接任首辅大学士时,徐运持恶心得快要吐出来了。好不容易挨到姜曰广起身告辞,谁知道走到一半老头又站住了,转身看着明磊,“听说王得仁昨个儿就把叶家的小丫头给你送来了?” 明磊一愣,赶紧一拍脑‘门’,“瞧我忙的,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我立马儿就叫许忠,速遣人将叶家姑娘送回去!” 姜曰广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明磊,“其实也不必,叶家要的是名分。看你二人郎才‘女’貌的,老夫做媒,择吉‘日’完婚,如何?” 择吉‘日’,最少又要耽搁五天啊!这下可把徐运持吓坏了,头皮发麻,就算面对清军也没有如此失态过。 明磊赶紧阻拦,“不可,王事方殷,岂敢为儿‘女’计乎!” 明磊说的义正词严,老头大惊,此话耳熟啊!记得崇祯十六年,自己还在南京翰林院詹事的任上,史可法擢升为南京兵部尚书,其继妻杨氏因可法无后,托自己劝他娶妾时,史可法也是这话,而且居然是一字不差的原话! “忠良啊!苍天有眼,我朝中兴有望啊!”老头喃喃着走远,徐运持不解地问:“大帅不觉自己恶心?” “咳!七省督师,但有什么法子啊!不将朝廷的首辅抹擦平整了,咱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你啊!书生气太浓!早不就告诉过你,要看人下菜碟,象这等一根筋的老人,未必爱钱爱权,权当小孩,只要身居高位的你顺着他的意哄他开心,这就足够了!你想,到了桂林,永历肯如此吗? 如果因此而首辅和今上不睦,不是很好吗?” 当‘日’晚间,徐运持没走,刘六也悄悄跑了来。一进‘门’,刘六就嚷嚷,“大哥!有什么不好当面说的,至于吞吞吐吐的吗?你前脚走,后脚就冷了场,实在叫人不痛快啊!” “瞎叫什么?人家不知轻重,你也带头起哄,叫我怎么说,现在人是多了,但未必都跟咱们一个心眼,有些话不方便当众讲出来,你们都一个腔调,我怎么解释?” “那听大哥的意思,我们说的,都不合您的心意了?” “不是合不合心意的事!打赢了谭泰,大家都有些飘飘然,以为清军不过如此了。可我告诉你,赢谭泰,是因为谭泰分兵,且将帅不合,实属侥幸!” “大帅,太自谦就有些妄自菲薄了!运持看来,出九江,无论顺流而下还是逆流而上,都还是好的!” 明磊苦笑一声,“我何尝不知道放弃湖南,调头进入南直隶,拿下南京城是既风光又体面的事?我就傻到不知道现在去救援湖南,等于闪出自己的后背对着随时有可能西征的陈泰军,已经处于极其不利的境地! 可这样真的可行吗? 不错!单从军事上来讲,此计确为上策。本帅在南京待的时‘日’也不算短,南京城墙之坚,实为罕见,然周长数十里,没有数万大军,不要说守城,连城墙你都看不过来。 问题的关键是,你打下金陵城以后,怎么办? 我军和清军不一样,人家再怎么折腾,下的还是一盘棋!我们行吗? 不要忘了,济尔哈朗和勒克德浑加起来兵力超过十万,我军一旦陷入南直隶,除去他俩,还有何洛会、陈泰的部队,再加上地方部队,超过二十万人。 南直隶虽说河道,但都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无险可守,除去死守南京城或者撤退,你敢和清军打一场野战吗? 关键的一点在于,你把江南的清军都吸引到身边了,湖广空虚、浙江空虚、福建空虚,孙可望会趁机攻占湖广,朱以海会趁虚重夺浙江,郑成功也会一统福建,但会有人出死力来支援咱们吗? 真到了那时候,咱们能指望谁?指望江南士子群起响应吗?一群空有热情的乌合之众是八旗的对手吗?这不是‘诱’使人家去送死吗? 一句话,单凭咱们的实力,还不足以和整个江南的清军决战,而且就算惨胜了,还有一个永历朝廷等着来摘桃,到时候,就算不被永历身边的佞臣整死,也无力和各路诸侯相抗衡!”
“那这出兵湖南的路线,大帅又是如何考虑的?我以为,还是出九江,进湖北,如走水路,逆流而下武汉、奔岳阳;如走陆路,则是过九宫山,出咸宁越崇阳,直坻岳阳;只要攻克岳阳,就可将济尔哈朗的近十万人马悉数包围,定可歼灭大半!” 明磊摇头笑道,“我看你们是‘迷’糊了,这等话也就敢跟你二人明说。咱们的队伍不比旁人,人家所需的粮草、军械普通得很,打到哪儿,随手一抓就行了;可我军所用的火器,除去广东的几个厂子,放眼天下,哪里还会有? 德安之战,借助谭泰‘弄’的无人区,我军千里潜行,算是将携带量发挥到了极致,可我测算了一下,弹‘药’勉勉强强可支撑歼灭六万清军的,如果按天数,则只能坚持七天,换句话说,我军的战斗力只够打一场七天的战争! 攻克武汉、岳阳?那是大湖以北的大重镇,比之德安如何?真要攻取下来,还能剩多少弹‘药’?恐怕连城都守不了了吧? 再假设对武汉、岳阳围而不打,你们算计着济尔哈朗必然撤军回援,我们再次调动了清军,从从容容地择有利地势等着人家撞上来,可能吗?尔等把济尔哈朗想得也太傻了吧? 不提他是摄政亲王,只他手下的阿哈尼堪、阿济格尼堪、佟图赖、刘之源,哪个都不比谭泰差,都是大将之才啊!” 见俩人面‘露’不信的神情,明磊暗自叹气,也就是因为来自未来,当世对清军的战术都研究滥了,自己耳濡目染,算是参破了天机,否则,说不定也和徐运持等古人一样的看法,也就难怪清军战无不胜了。 明磊十分肯定地说:“经江西一战,天下震动,我们必然被多尔衮关注。不提济尔哈朗,只此人的计谋,就令人胆寒啊!我敢打赌,多尔衮留下湖北这样大的空挡不补救,就是‘诱’使我军西进武汉呢! 一旦西进,清军利用我军多是步兵,他们多为骑兵的差别,根本不回师救援,而是将步兵择咽喉之地设防,将骑兵集团沿左右两翼展开,高速‘插’到我军背后,专事截断我军粮道。我军坐吃山空,没有弹‘药’补济,岂能不败?” 刘六有些恍然大悟道:“大哥所言极是,我军的补济只能从九江沿江而来,千里之遥,如何布防? 此次江西之行我算看明白了,就手下这几个师,嘴上说能省就省,可一旦打起仗来,眼睛就专盯着别人,仔卖爷田不心疼啊!到雷鸣谷包围谭泰时,总共消灭了三万二千清军,可弹‘药’却用去了三分之二,要没有补济,根本不可能围歼谭泰部。” “是啊!”徐运持也在一旁搭腔,“行军大战,历来都是好进不好退,到时真要老老实实地撤军,如何应付得了清军大队骑兵在野外的袭击啊? 依我看,能逃回过半,就要谢天谢地了!” 看大帅的意思,是要回夺赣州,从赣州西进湖南了?“ “也对也不对! 从西面入湘是肯定的!这样,我们背后就是自己的地盘,处于内线,就不怕清军来断粮道了。 凭着火器的优势,定可将清军击退。这等办法看似蠢笨,但最是稳妥实用。 历来江西和湖南的通路,南面可以走赣州,北面可以沿着萍乡府西流入湖广醴陵界的渌水,亦曰杨岐水入湘,直‘插’株州。但本帅却要走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中间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