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躺着也中枪
二十三祭灶天。 到了这天,夏浔家里也应节备了祭品,香烛,由夏浔领着全家人,在灶台上拱上灶王爷,两边贴上“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对联,正儿八经地拜上一拜。 随后,夏浔就出门了。 今天是大报恩寺最后一批役夫返乡的日子,这批役夫的家离京城最近,所以安排在最后,夏浔得去看着,别在这时出什么纰漏。 大街上已经有了年节的气氛,卖年货的、买年货的,卖炮仗爆竹、对联年画的,热热闹闹喜气洋洋。 有些人家已经贴了门神、对联和倒福字,店家则挂起了一串串的红灯笼,在门楣上醒目处贴上“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的横幅,卖炒米、卖灶糖、卖糖葫芦的人满街地吆喝。 隶属兵部的五城兵马司吏目、指挥们带着巡捕役卒吆吆喝喝地随着巡城御使到处游走,打架斗殴的、小偷小摸的、随地大小便的、柴禾垛旁边放炮仗的,什么事儿他们都得管。这时节,他们是最忙的。满街的人都带着喜气,也只有他们是横眉立目的。 大明的假〖日〗本来就少,五城兵马司更少,别的衙门官员生了病可以告病假,而五城兵马司是不可以的,他们的官员要是生了病不能当差,只能退休荣养,不许请病假,所以只要不想回家吃那点傣禄,有点小病小灾也得挺着,那脾气哪好得了。 夏浔骑在马上,一边走,一边看着街上种种气象。到大明七八年了他这还是头一同太太平平地与家人一起过节,那心中的感受与往年便也不同,他的心中也有一种莫名的喜悦。 忽地,前边吆喝连天许多百姓听了动静,都飞奔过去看热闹,夏浔勒住马匹,探目望去,就见几个戴着穿皂衣、戴纱帽的捕快正自一条巷中走来,头前两个抡着铁尺轰赶着围观的百姓,中间有个捕快懒洋洋地背着手,手里拈着一根细铁链子,铁链子栓在一个人脖子上,跟牵羊似的优哉游哉前行。 那犯人四旬上下,三绺长须,面貌清瞿,倒看不出什么歹人形像。他穿着松江棉的小衣小裤,冻得脸色青瑟瑟抖,却纸着头,好象生怕遇见熟人似的,瞧着非常可怜。 夏浔微微有些好奇,因为普通百姓被逮捕,直接锁人即可像这样录去外袍只着小衣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的,这人是朝廷官员,官服是朝廷公服,锁上囚链岂不有辱国体? 夏浔纳罕地看子那人一眼这才提马离去。 后边,有人正在议论:“嗳那不是吴大人吗?犯了什么事儿呀,怎么给抓起来了?” “哪个吴大人?” “哎哟,这你都不知道?咱京城里最肥的衙门主管,吏部考功司郎中吴笔吴大人呐,昨儿晚上我还看见不少官儿大包小匣的往他家偷偷摸摸送东西呢,嘿!这下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夏浔赶到大报恩寺,工部侍郎黄立恭已经到了。 朝廷人事调整在即,官员们都像上足了劲的条,谁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出点纰漏。 有黄立恭这个行家帮衬,夏浔只在这儿坐镇即可,喝喝茶,养养神,黄立恭跑前跑后的事情办得差不离了,进来禀报一声,夏浔的差使就算应了。 夏浔喝了会茶,闲极无聊,跑到报恩寺里那几座完好的禅房里,找到住持老和尚,跟他摆起了龙门阵。正听老和尚讲着元朝至顺年间他在这儿当小沙弥的陈年往事,又跑进一个老和尚来,对方丈道:“师兄,外面有位姓黄的官员,寻找国公大人。” “姓黄的……” 夏浔估摸到了几分,对老方丈笑笑道:“大师,借你禅房一用,见位客人。” “使得使得,国公慢坐!” 老方丈连忙站起,跟着师弟退了出去。他们刚出去,黄真就跟扭大秧歌似的扭了进来,兴高采烈地道:“国公爷,你叫下官好一通找。去了国公府上,说国公在大报恩寺,下官又去工部搭的棚子里瞅了瞅,说是您到庙里来了,呵呵……” 夏浔坐在禅床上没下来,向对面一指,笑道:“坐坐,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呀?” 黄真在他对面闪冲冲地坐了,自袖中摸出一封奏疏来,笑道:“国公,您瞧瞧,下官已经写得了,您看这样成吗?” 夏浔展开一看,还别说,黄真一手蝇头小楷写得倒是端端正正,再将内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夏浔抬头问道:“这里边所讲的这些事,从哪儿查到的,属实么?” “国公!下官又不曾奉命去东海查过,风闻奏事,风闻奏事嘛!五分真,三分假!” “那剩下两分呢?” 黄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个,是需要自己补充的。” 夏浔很是无语,想了想,颌道:“也罢,你就先这么呈上去,回头,我帮你查查那边的详细情报,再提供给你。” 黄真大喜,连连道谢,然后涎着脸问道:“国公,下官那事儿。,夏浔摇摇头:“难怪这黄真混了一辈子也没大出息,这么沉不住气,又这么不懂交际技巧,难怪都察院走马灯似的换主官,就没一个看得上他的。” 对这丝毫不懂技巧的人,还真不能说含蓄的话,夏浔只好无奈地道:“你放心,这事儿,我已经帮你知会了能说得上话的人,明日之朝廷,少不了你一席之地。 “多谢国公爷,国公对黄真,真是恩同再造,黄真没有跟错人!” 黄真感激涕零地道谢一番,又喜孜孜地道:“国公,你听说了么?吏部考功司郎中吴笔”刚被刑部给抓起来,哈哈哈“……” 夏浔一怔,奇道:“抓起来了?不是说,他索贿之事”百官敢怒而不敢言么?是你们都察院哪位御使弹劾的?” 黄真笑吟吟地道:“国公,这可不是我们都察院的人弹劾的,左都御使陈大人与他交情匪浅,不看僧面看佛面,哪位御使也不好为了他,开罪本司都堂大人呐,呵呵,这一回呀,吴郎中是犯了众怒了!” ※※※※※※※※※※※※※※※※※※※※※※※※※※※※※※ “小姐,小姐”小姐……” 巧云跟一只h1a蝴蝶似井,一路飞进了茗儿的闺房。 “这么大的丫头,一点也不稳重,行不掀裙,懂么”慌张甚么!” 茗儿没好气地玉斥几句,巧云当时就蔫了:“是,小姐,奴婢知错了!” 茗儿无聊地支着下巴,自己跟自己下着围棋,懒洋洋地问道:“什么事呀?” 这一问”巧云又来了精神,调门猛地提了上去”激动地道:“小姐,你还记得前些天,定国公爷说过的那位吴郎中么?” 茗儿拈起一枚棋子,一面斟酌着下子的位置”一面说道:“哦,什么郎中”谁生病了?”
巧云急道:“哎呀,不是看病的郎中,是吏部考功司的郎中,皇后娘娘替小姐相中的那个吴子明吴公子,不就是吴郎中的儿子么?” 茗儿把棋子“啪”地一声按下,扬眸,淡淡问道:“怎么?” 巧云攥着一双小拳头,激动地道:“抓起来啦,真的抓起来了。” “嗯?” 茗儿转了转眼珠,狐疑起来:“因为何罪,何人弹劾?” 巧云道:“哈,他还真有本事,一个小小的考功司郎中,这得罪的人来头可都不小。” “都是郸” 巧云扳着手指头数起来:“开封周王、刑部尚书郑赐、吏部右侍郎謇义,还有………,哎呀,我偷偷听见定国公跟人家讲的,记不清了。皇上听说他籍考功之机,勒索百官,勃然大怒,要砍他的头,还夺了他儿子的功名,全家流配云南元谋去了!” 她拍拍胸脯道:“好险好险,幸好小姐没有真个许给他家!” 茗儿一双秀气的眉毛微微颦了起来,她是知道徐景昌是从哪儿打听到吴郎中贪墨索贿的事的,姑姑的婚事,需要他一个小辈cao心么?茗儿当时起了疑心,只一问起,徐景昌又怎敢瞒她? 如今…… 茗儿慧黠的双眼微微地眯了起来:“开封周王,和杨旭极为友好,已经不止一次听景昌说过,周王远从开封给他寄送特产了,一个王爷,如此折节下交,这是什么交情?刑部尚书郑赐,是杨旭从大牢里捞出来的,要不然,当初就被陈瑛、纪纲给弄死了。 其他的人官职太小,只是跟风附从而已。一位地方上的藩王、一位朝廷中的尚书,突然不约而同对一个小小的吏部员外郎大打出手?官场上,岂有无缘无故的作为,他们这么做……,不会是受了杨旭的怂恿吧……” 茗儿托着下巴,怔怔地坐在那儿,一时之间,也不知是想哭还是想芜大报恩寺里,夏浔哪知道自己躺着也中枪啊,他正对黄真唏嘘叹道:“唉,这些贪官贪来贪去,不就是希望给子削置办一份享用不尽的家产么,结果,反而贻害子削。吴家公子本是举人,这下功名削了,贬入贱籍,可是永世不得翻身了。我在青州时,有位入赘削家的庚员外,就是因为“…,何苦来哉,何苦来哉啊!” 夏浔嘴里感叹着,心里却在偷笑。他忍不住谴责自己:“太不应该了,我的心理怎么可以这么阴暗呢?不对,我这是因为一颗水灵灵的小白菜没让猪拱了,所以开心。对,我这是怜h1a之心,人皆有之!呵呵,哈哈……” 不过,很快,当庆幸不已的徐皇后为meimei选择了第二个官宦佳子弟,而这户人家刚刚欢喜了没两天,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银裆入狱的时候,夏浔笑不出来了。 茗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r 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