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万觉寺
能待在主子身边的丫头,不说个顶个精灵剔透,那也是差不多的,佟锦所求或许有孝心的成份在里面,但身为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要是不透过现象看本质,那也是不合格的。 这件事佟锦完全可以自己和老夫人说,但她没有。选择和老夫人身边的丫头说,就是希望有人能在不经意间提及她的孝心,从而加深老夫人对她的印象,否则这丫头便是把书带去了,却只字不提佟锦,那她这份心思岂不是白用了? 这些道理芳华自是懂的,只不过听孙姑姑刚刚的告诫后心里有些拿不准,这才问出口来。 相比之下,陪伴老夫人多年,深知其禀性心意的孙姑姑就没有这么多顾虑。老夫人和佟锦是不亲,但也没人比老夫人更希望佟锦好,如果她们能一点点地亲近起来,老夫人心里也会好过许多吧。 除此以外,孙姑姑还有着自己的考量。看佟锦近段时间来的表现,简直是让人大为惊叹,一个以往只会被动承受的姑娘,在这次与二夫人和二姑娘的较量中竟能全身而退,还将二姑娘闹了个灰头土脸,这便不是一般的心计。虽然过程很闹腾,但孙姑姑看得出来,从头到尾,大小姐实在是冷静得很,以致让二姑娘很不冷静。 再经过这十日的接触,孙姑姑不得不承认,这位大小姐,的确是胸有丘壑的。 这样的人,以后纵然不出人头地,也定会有另一番别样作为,所以,孙姑姑不介意在她还算落魄的时候,帮她一把。 掀起帘子进了堂屋,孙姑姑到老夫人跟前将信递过去,“姨太太回信了,说是夫人寿辰的时候,一定会来。” 老夫人接过信去看了看,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一晃六七年没见娘家人了,还怪想的。” 孙姑姑笑道:“再想也得忍忍,现在离您的寿辰还有两个多月呢。” 老夫人的心情很是不错,也笑着说:“兴许会提前过来,你让冰云先准备着,以免措手不及。” 孙姑姑自然答应,又问道:“明日去万觉寺,二姑娘去吗?” 老夫人笑着摆摆手,“她嫌闷,不去也好,省得去了又不诚心,得佛祖怪罪。” 孙姑姑笑笑,陪老夫人说起往事,不再说这话题了。 第二天清晨,天才刚刚见亮,畅松园内已开始往院外的马车上搬东西了,等一切准备妥当,孙姑姑才掺着老夫人出来,上了一辆低调内敛的黑色云顶马车, 万觉寺位于城西,距佟府约么有一个时辰的路程。那是京中最有名、也是规模最宏大的寺院,许多高僧都在此修行,其中有一位苦竹大师,更是深得太后赞赏,时常入宫去与太后讲佛。老夫人对苦竹大师也是十分敬仰,只是大师过于繁忙,十次之中,也只有一两次有缘与大师一同参禅。 “苦竹大师上次开讲《法华经》,我却因身体之故无法聆听,现在想起来,还十分遗憾。” 面对老夫人的感慨,孙姑姑笑笑,“已经过去快半年了,夫人怎地还记在心中?苦竹大师常对夫人说‘去了念头’,想来就是让夫人无需记挂,他日有缘,自然还会遇上。” 老夫人想想,点头道:“我是个拗脾气,从小就这样,有时候告诉自己这样不对,可心里还是记挂着,这么多年,改不了了,不比你想得开。” 孙姑姑低低一笑,“有记挂也是福气,像我……”她叹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老夫人的神情软了软,嘴里却是严厉,“刚劝过我,你又想到哪去了?不说了。” 孙姑姑倒也不见什么伤感的神色,随口又与老夫人聊起别的,说了一会,才拿起一旁小几上放着的那本《法华经》,笑道:“这回想得倒周到,以往去寺中看那里的经书,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似的。” 老夫人接过书翻了翻,“倒底是你推荐的人,就是细心,你放心,芳华这丫头,我不会待薄了她。” 孙姑姑笑着道谢,并未再说别的。 当佟府的马车停到万觉寺山门下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孙姑姑半掀着车帘,待丫头置好脚踏后这才扶着老夫人下车,见了芳华便笑道:“那本经书带得好,老夫人可是说了,要赏你的。” 芳华瞄了眼老夫人,见她面容一如往常地严肃,心中难免打鼓,不过她更相信孙姑姑,既然孙姑姑敢这么说话,就说明老夫人心里的确是喜欢的。当下便不再犹豫,笑着回老夫人说:“奴婢是顶想领赏的,不过带书是大小姐昨天嘱咐的,奴婢可不敢冒领。” 老夫人脚下微顿,孙姑姑失笑道:“前些时候有阵子不见,这段时间见大小姐的脾气倒像变了不少。” 老夫人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踏上石阶,直往万觉寺去了。 万觉寺所在地势甚高,宏伟广褒,远远望去已是巍峨宏伟,此时拾阶而上,景致渐近,更觉大气华美,非同一般。 这里是京中最负盛名的寺院,自然香火鼎盛,时逢初一,大殿前的正院中香火缭绕人头攒动,想进香都得排队才行。不过像老夫人这般常添香火的人,自是不用和众人一起挤,才进寺中,便有识得她的知客僧迎了上来,将她带往正院角门后方的清静小院,暂居待客禅房。 老夫人以往来上香的时候都会在这用一顿斋饭,今日也不例外,去往斋堂的时候,偶然听两个小沙弥正与一个家丁打扮的人说起两天后水陆****的事。 万觉寺应太子之请为边关争战牺牲的将士举办水陆****,这消息早已传遍京城,老夫人自然也有耳闻,不过因为苦竹大师外出游历未归,并不会于大会中讲法,是而没什么来参加的兴致,可此时听这两个小沙弥所说,竟是苦竹大师也会于****中现身说法。 孙姑姑连忙让芳华也过去打听,不一会芳华回来,笑道:“老夫人与大师当真有缘,听那那个沙弥说,苦竹大师今早刚刚归寺,就是为赶后日这场水陆****的。” 老夫人听罢心喜,当下与孙姑姑道:“水陆****一般都是举行七日,你派人回府再置些东西过来,咱们就在这暂时挂单,等****结束,再回府吧。” 孙姑姑知道老夫人是想趁这两日会一会苦竹大师,当下笑着答应,又看着仍与小沙弥说话的那个家丁低声道:“那人我依稀记得是平安王妃随侍的人,想来王妃也会来参加****。”说着声音又降了一些,“夫人,那事王妃已提过两次,要不这次就让二姑娘过来?” 老夫人看着那边说话的几人,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缓缓说道:“王妃虽有那个意思,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孙姑姑见老夫人的样子便明白她心中所想,当下不再提让佟玉帛过来的事,只是叹道:“要说平安王世子样貌人品都是不俗,原是个难得的良配,只可惜小小年纪就废了前程,就算将来袭承王位,在外人眼中,地位也是低人一等的。” 老夫人缓缓点头,但终是没再说不让佟玉帛来的话,毕竟要不是平安王世子成了废人,平安王妃也不会自降身价,把目标定在佟玉帛这个庶女身上。” 话再说回来,再低人一等,也是宗室子弟,也是未来的平安王。 不说老夫人径自去吃她的斋饭,再说回佟锦,她这次没能与老夫人同行,心里十分遗憾,但这种事不能强求,只能尽最大努力让自己在老夫人面前露脸,让老夫人别忘了还有她这个孙女。 老夫人离府,自然省了去请安的时间,佟锦便打着溜弯的名义领着舒云静云在府里瞎转悠,以便尽快熟悉府里的一草一木。 整个佟府占地不小,可因为主子就那么几个,大部分地方都闲置着,有一些园子门上挂锁,从门缝看进去,园内杂草丛生,显然是连修整都懒得修的。 佟锦一边闲逛,一边和锦娘说话。锦娘大概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些日子明显放松了许多,说起话来也显得随便了不少,不再像最初时那样畏畏缩缩了。 “小七现在在宫里给皇太孙做伴读,所以你见不到他。”锦娘所说的“小七”就是她的庶弟佟七锤。 佟锦又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来到这她还没见过她这个弟弟,一直以为是去谁家走亲戚了,没想到却是在宫里,还是皇太孙的伴读。 “这个皇太孙,就是太子的儿子吧?”佟锦问。 “这是当然啊。”锦娘一副“不然还能有谁”的语气,“不过太子妃早逝,太子又专心辅政,所以皇太孙一直养在太**中,并不住在东宫。” 也就是很受重视了?佟锦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起来很受宠爱的皇太孙,怎么偏偏挑了佟七锤做伴读?要知道佟七锤不仅是庶出,更和佟锦的老娘兰月华有关系,不是说太后和皇帝都很不喜欢兰月华这个半路公主吗?怎么还上赶着往一起凑和?真是想破了头也想不通! 佟锦正琢磨着,突然又想到另一个八杆子也打不着的问题,然后她就痛快地放下眼前的问题,去问下一个问题了。由此可见,佟锦是一个多么乐观、并且极富思维跳跃性的人啊! “喜儿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其实从采薇园回来后,佟锦就没怎么想起喜儿了,那姑娘的不存在感比她还要强大。就像经过一块小石头的时候你低头看,哦,这是石头,然后路过了,也就完了。喜儿就是这样,看到她的时候会想,哦,她是喜儿,她在这里,可当你一旦路过她、看不到她,就很容易把她放到脑子里最边缘的角落去。不得不说,这和佟锦的蛋腚一样,也是一种天赋。 “喜儿……”锦娘的语气突然凝重了起来,吱唔了一阵子,最后在佟锦“反正现在有什么事也是我去面对,你怕啥”的劝说下,终是下定决心地说:“喜儿是……是爹爹的另一个女儿。” 【万分感谢天飞小MM的好人卡,目眇眇MM的桃花扇和果然多mama的巧克力~~~^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