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夫人
绮玉话才说完,舒云在旁道:“婢子与她说姑娘才醒,不如明天精神好些再去,也省得再病倒,岂不是更添麻烦?可她就是不依。” 绮玉急着抢话道:“哪是我不依?红英jiejie过来传话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要是去晚了,二夫人知道更要不高兴了。” 听她这么说,舒云便不再说话,只看着佟锦。佟锦倒也痛快,起身道:“那我这就去吧,meimei因我而病,我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明知道没人在意自己,又何必再执著什么面子?明知道抵抗不了,又何必再纠结这一天半天的时间?况且,佟锦也迫不及待的想见见其他人了。 见佟锦答应了,绮玉这才松了口气。她答应红英要佟锦这就过去,要是佟锦犯了倔,她面子上不好看不说,红英若是再报给二夫人说她办事不利,那对她可不是什么好事。 佟锦没什么可准备的,说走就走,舒云只送她到了院门口,绮玉则一直跟着她,看样子是要送她去交差,佟锦乐不得的,省得迷路了。 出了自家院落,佟锦回头看了一眼,见院门上的绿漆已有些斑驳了,门额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金纷园”。 金纷……佟锦觉得有点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便随着绮玉先去了。 沿着院墙走了一段路,佟锦才觉得她这家还真是挺上规模的,她那金纷园按理说应该不是什么特好的地方,但也占地不小,在空间上算是优待她了,而现在走了这么半天,也只经过了一个空院子,走出一百多米,还没见人烟呢。 佟锦一边观察四周,一边紧跟绮玉的脚步。再经过一个人员进出频繁、似乎是下人聚集地的一个院子后,拐出一个角门,佟锦的眼前豁然开朗。 一大片园子,有点进植物园的感觉,虽已是初秋,但远远望去仍是郁郁葱葱的,脚下铺的尽是拼成图案的五色石子,又用菊花盆饰摆出道路,每隔两米左右间隔安放,弯弯曲曲的直通到园子里去。 待进到园中,茂木异石随眼可见,布局精巧幽静雅致,行于园中,晒着初秋的午后烈阳,倒别有一分享受的滋味。 因打量园子分了神,佟锦的脚下才慢了几分,耳边就听到绮玉不耐的招呼,佟锦也不和她见识,一个丫头,她现在还没空搭理。 两人迅速地穿过园子,又走了约么小十分钟,这才踏上一条由青色石板铺就的宽阔大路,大路尽头是一个落院,占地甚广,门楣上金光闪闪的“明威堂”三字离老远就能看见。 这么气派而又带着阳刚之气,肯定不会是二小姐佟玉帛的住处,看来是要先去见佟介远了。佟锦正考虑着一会该演什么戏码,绮玉脚下一停,在明威堂外先整了整衣裙,这才走到门前,对一个看门的婆子笑道:“阮mama,我送大小姐过来了,麻烦你叫红英jiejie出来说话。” 看门的婆子应是早得了吩咐,并没有通知红英,而是挥了挥手,直接叫她们进去了。 这派头! 佟锦不由想起自己的院子,可没见着守门的,而之前只闻其声的古mama也没在院里,比起这里,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进了明威堂,佟锦才发现这里院中有院,与绮玉在第二道门前站定,绮玉又去和守门的婆子说话,这次那婆子没放她们进去,而是转身进院,没一会,从院中出来一个十七八岁,修眉俊眼的红衣丫头。 绮玉连忙陪笑上前,“红英jiejie,我送大姑娘过来了。” 红英白净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疏离笑容,“叫什么jiejie?你现在也是大丫鬟了,还以为是以前总跟在我身后的二等丫头么?” 绮玉连说不敢,闲扯了两句,这才又提佟锦的事。 红玉压根就没过来见佟锦,但声音又足可以让佟锦听到,她说:“二夫人正在午睡,就让大小姐直接去采薇园吧,老爷吩咐,在二姑娘完全康复之前,大小姐都要在那边侍候,晚上也住在那边,暂时就不要回金纷园了。” 绮玉自然答应,只是没见到二夫人总是心有不甘。为了能在二夫人面前露上一脸,她整日躲在屋里苦练绣工,终于绣成一个能拿得出手的香囊,今天特意挂在身上,就是希望得二夫人青睐,把她调回明威堂来,现在这希望又要落空了。 绮玉还想与红英说说,红英却不再理她,转身回了院子,看着守门婆子阴阴的神情,绮玉只得做罢。 红英进了院子没有马上离开,探头见绮玉领着佟锦走了,这才直奔正房堂间而去,掀起半旧的织锦门帘,轻声说了句:“夫人,大小姐过去了。” 好一会,从东跨间里传出淡淡的一声“嗯”,红英也不进屋,放下门帘出去了。 东跨间里,一个穿着橘色衣裙的文雅妇人看似专心地绣着身前绣架上绷着的一幅墨菊图,正是佟家二夫人柳氏。 柳氏今年三十有四,容貌娇美动人,又因保养得宜,皮肤水亮润泽,看上去不过三旬。她十指纤细手法灵动,几朵墨菊于锦底上仿若实物,可这幅任谁看都是难得之物的绣品,却仍入不了柳氏的法眼,一片花瓣拆了又绣,反复了几次,终是失了耐心,伸手将绣架推开。 她身旁陪着的是她的乳母赵嬷嬷,见她如此,连忙将绣架移走,安慰道:“老夫人的寿辰还有几个月,原不用这么早就准备的,慢慢来。” “嗯。”柳氏淡淡地应了一声,不是心思地道:“有阵子没做活了,手都生了。” 赵嬷嬷笑道:“夫人的技艺就算搁下十年八年也是比别人强的,当年绣与太后的一幅竹林微雨图,可是连当今圣上都赞不绝口呢。” 提起当年之事,柳氏微有恍惚,随后轻哼一声,“几百年前的事了,mama还提它做什么!”
赵嬷嬷轻叹了一声,知道她的心思全然不在绣品上,便又劝道:“mama知道这次的事让你心里难过了,可那丫头就是受人摆布的货,你在她身上撒气,轻不得狠不得的,有什么意思?况且那边到底还是有身份的,要是这丫头出了事,真闹起来,老爷也不好收场。还不如像现在这样给老爷个面子,从轻处置了,老爷心里舒坦了,兴许那事就能成。” “我倒是为他着想!”柳氏心烦地踢开脚踏站起身来,“他倒好,成天就用这话唬我!十几年了,还能有什么希望!” 赵嬷嬷归置好脚踏,走到她身边来,继续安慰道:“老爷也有难处,抬妾为妻,这是犯法的,老爷如今圣眷正隆,要是因为这样的事而受诟病,对老爷仕途有损。” “一个平妻,我才不稀罕!”柳氏说着眼圈突地红了,“当年他不顾我们的情意改娶公主,我早该与他一刀两断!只怪我那时心软,可怜他也是被逼无奈,这才许他为妾,谁想到他眼看着旁人欺我害我!竟不为我出头!” “夫人!”赵嬷嬷轻轻拉了柳氏一把,示意她小点声,“平妻也是妻,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二姑娘和七哥儿着想,你就忍心他们一辈子都是庶出?”顿了顿,赵嬷嬷又道:“再说,如今这府里的主母是谁?别说那边是住在外头的,就算住在府里,老夫人和老爷又岂会给她长脸?他们的心都是向着你的,现在只差一个名份,你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再忍忍又怎么着?况且这次的事是那边有错在先,是她们理亏,皇上也不会帮着她们的。要是老爷找到合适的机会向皇上进言,请皇上做主给你抬妻,那时谁又敢说一个不字?” 听着这些话,柳氏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这些话她对自己说了十几年了,哪有不懂之理,刚刚只不过心气难平,加之对佟锦母女积怨颇深,难以自抑罢了。 “mama说的对,那小贱人原也不值我去费心,就送过去给玉帛消消气也好。”柳氏吐出口气,平复下心情,拉过绣架坐回位置继续绣她的墨菊,又是那文雅娇美的模样。 再说佟锦,跟着绮玉离开明威堂后一路向北,走了没多远便见一处清幽之地,左竹右梅拱绕一座名为“采薇”的小园。这园子占地不大,却是极为精致,院门上的褐漆是全新的,定是时时漆涂,门环镏金,门板厚重,雕莲刻叶,只一扇大门,就将佟锦的整个院子都比下去了。 这里没人守门,绮玉就引着佟锦直接进院,院内布置也是极尽精巧之事,每一处都匠心独具,面积不大,处处有心,实在是一间雅地。 她们刚进院子,便有一个穿着二等丫头统一服饰的小丫头迎过来,见了她们也不说话,直接回头喊道:“兰芝jiejie,大小姐来领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