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一次陪着她胡闹（二）
曼妮拽着我跑了很久，就好像是...一辈子这么久。 一路上我只能望见她的背影，瘦瘦小小，有种说不出的心疼。我忽然觉得在她这些个独自度过的日子里，我所理解的那些都是错的，好像平常我所看见的那些都并不是那么的真实。 “啊呼~~累死我了，好久都没这么爽了！！”我们在离她家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那个肮脏的小房子。 她像个猴子似的蹲在花坛上舔了舔手指，数着那些顺手牵来的钱1，2，3，4..... “六千块~哈哈哈，彤！我们今晚赚了六千块！！”她很开心，我可以感觉到这次她是真的很开心。 “怎么了”她看着茫然的我没有收起笑容，突然她的声音变得很低沉“是不是觉得我很不要脸，很下作.......哈哈哈哈，没关系的，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她把钱整齐的叠好放进皱皱的纸盒里，熟练的给自己点上一根烟走到我的面前，她的眼眶微红，有些湿湿的。 “刚开始一个人的时候我就是这么活过来的，很多次我都差点饿死街头。没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你知道吗？我曾经偷过老太太的钱，在上学的路上抢小学生当做早餐的面包，被高利贷追债的时候我一个人睡在桥下的水泥管道里，还和那些恶心巴拉满身屎臭的乞丐们挤在一起。” 曼妮吸了吸鼻涕继续用暗哑的声音和我说起她的故事。 “彤儿，你知不知道，第一次那些臭烘烘的乞丐来赶我走的时候我特别的害怕，我害怕他们挨着我的衣服，害怕他们的唾沫星子溅到我的脸上，害怕他们想要我的身体。我永远忘不了那个饥寒交迫的夜晚，一个小女孩蜷缩在那个灌着风的小角落里，身体因恐惧不停颤抖，整宿未能合眼，害怕一个不留神就会给人家劫去什么”她深吸了一口烟，咳咳，有点儿用力过猛的意思。 “这些事情我从未和别人提起过，我不是因为害怕会给别人瞧不起，又或者怕人们会觉得我很脏，只不过那些记忆对我来说太沉重了，重得让我每想起一遍都能感到那要命的窒息....” 借着灯光，我好像看见有东西从曼妮的眼眶中掉出来，她转过身抬了抬头声音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走吧~今晚要委屈我家夏彤和我睡在小房里了。”她挽着我的手撒娇，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等等！！”她突然撒开我的手转身拿起那个纸盒“我忘记拿钱了~走吧！哈哈哈！！~~~” 这个时候我就像是吃到了过期的芥末，咳不出呛人的气味又无法将它咽下，欲言又止。 回到那个肮脏的小房子里，曼妮开始翻箱倒柜好像在找什么，忽然她兴奋的大叫“哈，竟然还在这里！！” 她从屉子里拿出一根像烟的东西，细细的，她点燃后大口吸着，吸进去的时候放在身体里憋了很久，我见她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之后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手机不停地大笑，感觉特别开心。 我走了过去同她躺在一起，我问她在笑什么，她说不知道，可她还是一个劲的大笑。 “来一口吗？”曼妮望向我。当时我很想尝试可内心浮现的声音让我拒绝了她，我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后来我独自跑到楼下买了很多很多的酒，再后来我一个人坐在一旁，一边看着她无缘无故的大笑一边喝着即将冻成冰块的啤酒，就好像这些酒精可以腐蚀掉所有发生过的不快。 无一意外，我醉了。借着酒劲冲上大脑时我对曼妮说： ”那个时候，嗝呃！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嫉妒你，我嫉妒慕卿语喜欢你，后来我还天真的以为啊~~~以为你走了以后我就可以待在他的身边替掉你，所以你要离开学校的时候我控制住自己不去劝你。可是...嗝！！可是，可是就在你走后没多久我就发现，发现从你离开的那天起，慕卿语的心也跟你一起离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并没有不开心，后来我还很庆幸你们俩能够在一起，真的，我真的特别开心你们能在一起，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有可能会恨自己一辈子的，真的！！ 那时候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离开学校之后总要躲着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你那样躲着我，呜呜呜呜呜....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在你走了之后我每天都在想，如果你能再问我一遍会不会陪你一起离开，我....嗝！~~再问一遍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跟你走，又或者，又或者我可以拼了命的把你留下来，那样的话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是我，是我让你一个人住在这个肮脏的小房子里的，是我害你每天都要糟蹋自己的身体。曼妮，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对不起......” 我抱着她嚎啕大哭，我不知道那一刻我是心疼董曼妮，还是心疼自己。 被酒精麻痹的我依稀听见她说：“彤儿，虽然你什么都藏在心里，可我能看出你喜欢卿语，每次你看见卿语的时候眼睛会像夜晚的星星一样，发着光。” “星星，哈哈哈哈哈，我的眼睛像星星耶~~~”我又继续没完没了的叨叨“不过曼妮，你放心，像那样的人渣我早就不喜欢了，你也不要喜欢他了好不好~好不好啊，曼妮~~~~” “你这个白痴！！” 后来，我们迷迷糊糊的一起跑去洗澡，两个人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躺在床上，一边吃着零食看着电视剧，屋子被我们弄得乱七八糟的，手机也安安静静的躺了一整宿。 我想不起来那天晚上还说了多少，也想不起明天还有多少的方案要赶，更加想不起和我们一起的还有明川。 哦，她还说，在小的时候一个算命的先生说，她这一生注定居无定所，四处漂泊。当时她还总说那个先生八成是个骗子，怎么可能有人一生都会居无定所。可现在在她看来好像真是这样的道理，四处漂泊是她无法改变的宿命。 在我们的这一生总是会想不起很多事情，想不起究竟遇见过多少人，想不起说过多少的谎，喝过多少酒又流过多少泪。 我也记不清在多少个孤独的夜里，一个人看着电视机里不停地放着的周星驰的旧电影，笑着哭了一遍又一遍。 我想不起....什么都想不起...... 就这样，我们各自都是在含糊不清的状态里安稳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