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实之门
世上最难的事情是踏出第一步，比之更难的是踏出第二步。 第一步已经踏出去了。 许峰对自己的前途虽不甚明朗，却也大概有个脉络了。 万物发展总有个顺序，比如大江大河从上游高山流下，奔腾入海。 再由人从出生直至衰老，有一个清晰的走向。但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并不是如此走向。 山上的水是从云里来的，云里的水蒸气是从江河湖泊大海中蒸腾的。 而人的一生却总有个开始和结束，熵的增长是宇宙的定律。 他感觉他本身很可能已经违反了熵增，因为他从原先的一个大人变成了小孩子，这无法用常识形容。 再往前追溯，他由一个老人变成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人怎可能如此明目张胆的违反宇宙规则呢？ 宇宙不会毁灭他吗？ 宇宙能够坐视不理吗？ 莫非不是他逆熵而行的瞬间，就摧枯拉朽吗？ 这只能说明，有谁，至少是有什么人，或者什么生命，意志，为他承受了惩罚。 能为他承受惩罚的是谁？ 无他，唯有超远未来的自己。 许峰目光炯炯，似乎望穿了一切。 跨越了无尽的时间和空间，来到几乎宇宙的尽头。 假设有那么一个超远未来的他，精心布下了这一切，那必然是有什么事情是要他去完成的。 至此，他身上的逻辑关系全都断裂了。 没有现在未来，水不再是向着低处流，反而向高处流去，时钟也不再是顺时针旋转，而是逆时针转动。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暗示着什么。 他现在小小的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想明白。 建立秩序…… 建立秩序！ 聪慧如他，此时的他脑袋处于发育状态，能够接受任何的不寻常，搭建任何异于常人，但迅捷有效的脑回路。 他明白了！ 万事万物，物质的走向是向着无序发展的，水从高处往低处落下，汇入江河，再蒸发化为云烟，降雨落下，这就完成了一个循环，保证了熵的最低限度，甚至不增长。 生命便在这种自然伟大的交汇下诞生，在熵增停滞的状态下诞生。 任何的生命都是有序的，任何的生命结构都是为了延续有序而诞生的。 也就是生命必须想尽办法维持自己的秩序，使自己不至于毁灭。 所谓毁灭，便是无序化。 所谓无序，你见过超新星爆炸吗？ 那是宇宙当中最为无序的一种状态。 璀璨，耀眼，毁灭，无尽。 让自己变得有序，让自己的存在合乎道理。这就是所有生命在做的事情。 “主人？主人，你怎么了？你好像失神了一会。”小精灵奇怪的在许峰眼前飞来飞去。 许峰回过神来，方才的他见到了最璀璨的一片星空。道：“没什么，我们去吃饭吧。对了，你需要吃饭吗？” 许峰到了饭桌上，父亲还没有回来，慈祥的奶奶已经做好了饭菜。 许峰看着眼前的饭菜，忍不住食指大动。 都是很简单的饭菜，此刻在他看来却是如此美味。 无他。 许峰一边吃东西一边想着：“吃东西是为了维持我的生存，我必须吃东西才能让宇宙认为我的存在是有道理的，我为了维持我的存在，所以才吃东西，这么一想感觉东西都好吃了几分呢。” 吃完东西，许峰又去歇了一会，跑阁楼上看了会风景。 此时天色尚未全黑。 许峰捂着肚皮心想：“我所要建立的秩序远非维持我个人生存那么简单，目标也许大的可怕，而现在的我却完全不知情，只是通往未来的道路已经打通了，怎么走全看我自己。” 小精灵又叫了：“主人主人！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许峰道：“小玉啊，我奶奶又看不到你，你刚才怎么不吃东西啊。” 小玉似乎咽了口水，道：“我才不想什么吃东西呢，我只需要能量水晶，就可以……” 咕噜噜…… 它肚子响起了声音。 许峰道：“说明你的系统是开放的，你也需要吃东西和外界完成物质交换才能在现实世界生存下去。” 说着他给小精灵拿了点东西，小精灵嗅了嗅，有点嫌弃的样子，但肚子又响起了了，立刻忍不住大口的吃了起来。 许峰不管它，继续想事情。 “宇宙中的物质在无限空间中膨胀，必然会走向无序和混乱，而唯有生命才能建立起有序而稳定的系统维持存在……” 许峰忽然愣住了。 “有序而稳定的系统？……” “如果生命算是独立的有序稳定系统，那么独立于现实宇宙的虚拟世界，照样可以算是一整个独立的有序稳定系统……那，这……太可怕了。” 原来维持低熵存在不止生命一种形式。 生命走到最后所求的必然是永生。 而现实宇宙走到尽头之后，永生者们必然齐聚在一起。 面临他们最后难逃的死亡。 而假设，有另一个独立的世界可以让他们生存的话。 瞬间，许峰冷汗直流。 穿越了无数光年，无尽的时空宇宙，他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其中有一双眼睛，回眸一望，让他感觉到无比熟悉，温柔，但却恐怖。 许峰的手有点颤抖，喃喃自语道：“永生者，其中有我。” 他们，想要逃离。 他们，想要建立一个独立的宇宙。 他们，想要建立全新的世界。 他们，想要扭转宇宙的秩序。 他，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现在的自己。 那个人，存在于时间终极的那个人。 存在于宇宙尽头的哪个人。 许峰。 “那个人是我吗？”他不禁扪心自问。 “我，会成为哪个人吗？”他感觉有些怀疑。 打穿了时空，打碎了锁链，穿越了宇宙，在时间尽头，在宇宙面临死亡之际，所有的一切是那么的脆弱，以至于那些畏惧死亡的永生者，他们的力量便可以徒手破穿时空。 他甚至听到了时间尽头的许峰叫喊的声音。 “宇宙啊，你已经快死了，你所有的规则已经束缚不了我了，你一个将死的，枯萎的宇宙，还有什么能力，拉着我们一块灭亡？” “看着吧！”一道声音，传到了现在许峰的脑海里面。 与此同时，一扇古朴承重的大门出现在他的眼里，如此苍老，淋满了鲜血和伤痕。 青苔，铜锈，藤蔓。 宇宙将自己本身凝结成了一道即将破碎的门。 只需破碎，万事皆休。 推开门后，皆是虚无。 没有什么比这更绝望的了。 突然，一只沧桑眼睛在门上睁开，瞪着他，吓得许峰回归了现实，大口的喘息着。 那是宇宙最后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