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 人间怨气深
落清浣那么善良那么美好也会有怨气么？ 答案是有。 她既然有情为什么不能有怨。 当初伤心的一滴泪，落入泥土之中，变成一颗‘种子’。 看不见的种子生了根，发了芽，慢慢长成参天大树，枝丫向四面延伸而去。 她的伤心绝望是最初的养分，当她不在了，巫族弟子们的负面情绪飘散开来，继续滋养着那颗看不见的大树，令其继续壮大着。 落予重看着人间处处弥漫着的淡淡灰气，淡淡道：“不只风华岭，所有地方都有这样的树。” 看不见的但是充满了怨气的大树，吸收着人们的怨气，消减着天地间的灵气，令清者变浊，浊者更浊。 沈遥华修为与他差上许多，她看不见，但是相信落予重。 “原来风华岭日渐衰败是因为浊气侵蚀。” 沈遥华叹了一声，不期然想起了公玉爻。 苦海要做的事就是吸收天地间的浊气，什么怨气、戾气、怒气…… 看来苦海现在已经无能为力了，不然人间不会有这么多的浊气凝聚着。 他吃了药没有？现在好不好？ 沈遥华忍不出闪了下神。 落予重淡淡看了她一眼道：“你还真的非找到落清浣不可，想要破除某处的浊气，就要先找到根源。” 沈遥华道：“然后呢？” 落予重道：“然后便想办法消解。” 这就好比一个人死后执念太深导致阴魂不散，帮他消除执念他自然会去转世投胎是一个道理。 不过比帮冤魂伸冤要难些。 冤魂至少还看得到，怨气是不断累积叠加的，像一大串成熟的葡萄，谁知道哪一粒是先长出来的？ 当怨气壮大到一定程度后，就会产生自主意识，通过不断的凝聚和吞食，最终变成邪魔。 少帝曾经在人间停留数年，为的就是灭掉这样的一只邪魔。 可是只要是有人的地方，这种气息将永不会消失，过个几年几十年或多少年后，还会再出现的。 人间近些年战乱连连，死的人太多，怨气自然就多，放眼望去，好些地方黑烟滚滚直冲天际。 像那种地方，基本就是乱葬岗子乱葬坑。 许多人人死之后被随意的丢弃于一处，尸身被虫兽啃噬，枯骨被日晒雨淋，死后不得安息，怨气自然深重。 有些早已化成了厉鬼为祸一方，如果不是还有许多在世间游荡着的修行中人，人间或许早已变成地狱了。 落予重初到人间，便将一切看了个透彻。 他擅观气，由不同的气息能判断出当地的大致境况。 这是天资，也是净土中修行到一定地步才有的能力。 落清浣也能，所以总能及时的出现在有需要的地方，替人们解灾驱邪。 但是她太单纯，太善良，太美好，总会有些心术不正的人暗中打着邪恶的主意。 比如那些坑蒙拐骗的术士，还有妖鬼之流。 蛊惑人心这种事落清浣不会，但别人会，只要稍加挑拨，就会有流氓地痞之类的去找她麻烦。 她曾被小孩子吐过口水，被老人骂作狐狸精，被猥琐男人调戏，被泼妇撕打…… 落清浣受过太多的亵渎和委屈。 伤心是点滴累积而成的，绝望则是由伤心凝聚而成。 沈遥华想起了秀玉村。 她帮着化身秀玉山神的少帝救那些百姓的时候，他们对她的冷漠和杀意。 她忍过一次，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的难受了。 如果多来几次，她可能会受不了的揍他们一顿。 落清浣呢，忍了多少次，多少年？ 她从来没对任何一个要伤害她的人做出反抗，虽然她只要动动手指就会令他们烟消云散。 她只是把所有的不好积压在了心里，最后实在是厌倦了，便选择自我放逐，再也不看这人世间的悲欢喜乐。 沈遥华心口沉甸甸的拿出了落清浣的簪子。 青碧的木簪子安静的躺在她掌心之上，没有丝毫反应。 沈遥华等了一阵，簪子仍然没有回应，便问道：“你能感受到她吗？” 落予重摇了摇头道：“至少她不在这里，她也不会再回到这里。” 这里是她的伤心之源，她的魂魄即便没有自主意识也会下意识的回避。 落予重道：“她要么在最令她绝望的地方，要么就是令她最快乐的地方。” 那不应该都是这里么？ 沈遥华蹙眉想了想，开始觉得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了。 落予重又道：“而且她现在可能已经非常虚弱了，或许只剩一缕残魂也说不定。” 她可能会在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可能飘在空中，可能深藏地底，天地如此之大，谁知她会在哪里？ 落予重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找她。” 沈遥华道：“我不是说了她想回家。” 落予重道：“如果她能让你感应到她想回家，就能让你知道她所在之处。” 沈遥华撇了撇嘴，掷地有声的说道：“你既不是她也不是我，就不要用你的想法来揣度我们。” 感应本来就是最玄妙的东西，往往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时常让人捕捉不住，哪来那么多的可能。 落予重微微眯起眼道：“沈遥华，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沈遥华睁大了眼睛道：“我只是就事论事，你瞪我干什么？” 落予重仍是微眯着眼道：“我才是就事论事，而且瞪眼的是你。” 沈遥华想了一下，觉得他说的好像是对的，他是眯眼不是瞪眼。 她一向是很讲道理的，于是便点了点头道：“行吧，算你说的对，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落予重却没回答，只是反问道：“沈遥华，你怕过谁没有？” “有啊，很多。” 虽然他问的很怪，不过沈遥华还是掰着手指给他数开了。 “小时候怕婆婆，后来怕村妇，怕鬼，怕沈兰醒，怕洛经年，怕……” 她就快把她认识的所有人都说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怕我？” 落予重打断了她的唠叨。 沈遥华瞪大眼惊奇的叫道：“我怕啊，谁说我不怕你，我不怕的就只有公玉爻一个而已。” 她这么一说令落予重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为什么怕我？” “嘿嘿~~” 沈遥华难听的笑了一声，扬眉笑道：“因为除了他，再没有谁会真心实意的一心为我，不利用我，不伤害我，也不禁锢我。” 她的身与心只有在他面前才是自由的。 提起公玉爻，沈遥华感觉自己的心都变的酥软起来。 “算你还有良心，知道只有我对你好。”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让她既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