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少年维特

    陈冲如一条被掐到七寸而发出痛苦嘶鸣的蛇，吐着猩红的蛇信，散发着极其危险的信号，在这个时刻，任何靠近到他的人，都将受到他带着疯狂意味的致命一击。而这一切的缘由，只不过是那个于姓老头似乎随意般点出的一个人，一个女人。

    很不幸的是，至少在东番镇上，能让眼前这两个老头感到危险甚而产生畏惧心理的事物或者人物并不多见。所以，于海笑眯眯的继续道：“陈家小姐维珍之名，老夫闻名久矣，只憾一直无缘得见。日后若是有机会，还请维特少爷多多引见。”

    所有在邺城的纨绔，都知道陈维特其实是一个很好脾性的人。你可以当着他的面，骂他狗日的不是人，他一般的反应就是若无其事，笑嘻嘻的捶下骂他那人胸脯；你也可以指着他鼻子数落陈家这样那样的不地道，他也照收不误；甚至你可以与先前还与他山盟海誓的美女在床上颠、鸾倒凤，而不需要担心他满怀嫉妒的报复……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些不该是你担心的，你应该担心的是，千万别在陈维特的面前提到任何与某人相关的东西，甚至只需要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在邺城的贵族子弟中有着不一样的意义，不管敌人还是朋友，提到这个名字时，心中总是五味杂陈。

    她，叫陈维珍！

    维珍，是南雀大陆奇宝榜上排名靠前的一种天地奇珍，夺天地造化之功而成，是极其稀罕难得之物。最早出现是在北齐，据说异宝维珍出世那一刻，整个极光之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万丈光芒，那片无止尽般浩瀚的光幕有如波浪般荡漾波动，神秘莫测。而在维珍出世那一年之后，北齐国运昌盛，风调雨顺，竟一连百年，未有发生一次天灾，这百年，也是北齐国势最为强盛的百年，隐隐超过大秦成就南雀霸主地位的趋势(当然若是没有那件意外的话)。因着这个缘由，奇宝维珍，在北齐有着这么一层含义：上天的恩赐。

    而陈维珍，则是上天对陈家的恩赐。

    陈家有女未长成时，便是化为了邺城里上至皇公贵族下至游侠走民们津津乐道，乐于提及的一件谈资。陈维特便是在这种甚至连空气中都荡漾着陈维珍气息的环境中生活、成长。出乎意料而又极为正常的是，在所有人为陈家有女如此而羡慕、赞叹、甚至隐隐畏惧的时候，这个陈家唯一的嫡系男丁却对这个女人，怀有深入骨髓的恨意。

    不错，是恨！！

    连陈维特也难以自我把持、莫名其妙的恨意，似乎从懂事以来便存在，而且将会继续存在。没有人天生纨绔，陈维特自然也不是，相反他很聪明，远比别人所能想象的聪明。只是在那个女子灼日光芒的掩映下，他不过是萤火之光罢了。而聪明如他，也明白这一世，若想超过那个妖孽般的女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是他五岁时候便了解的。自此后，他在符道上的进步几乎便停滞不前，蜗牛挪步都比他要来的快许多。

    家族中投递过来的鄙夷目光未能让他有丝毫寸进，相反，在沉默呆板了几年后，他开始寻找令家族不耻的肤浅玩乐。这种追求，近乎疯狂。疯狂后的，则是陈家纨绔越来越有名了，甚至隐隐有超过陈维珍的态势，当然是作为反面教材。

    某某家族，拿来训诫晚辈的时候，毫无例外的都会拿这一对有天上地下之差的姐弟作为案例。

    说实话，他很享受这种千夫所指的感觉。这几年纨绔生涯，陈维特很快乐，真的！不是因为那些肤浅玩乐过程中而带来的快乐，而是那种众人唾弃不耻的模样，让他有种道不清说不明的爽快。就像连续堵了半个月、排便不畅的膀胱，忽然间内里的污秽有如洪水般向外畅快的倾洒。

    真的很爽！这是他曾经的真实想法。可这种畅快似乎不能持久，几个月前，他腻烦了！

    陈维特在思量了近一分钟的时间后，便是作出了出走邺城的决定。随后的几天，他把本身的聪明发挥极致，使用各种流行街坊的下三流手段，最后终于选定了东番作为此次目的地，更是成功从家族对其的保护网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潜逃了出来。不得不说，在装神弄鬼这方面，陈维特有很强的天赋。

    来到东番的他，只不过花了两天时间，便成功的在东番镇上的天宝行中做起了业务，这得益于混在邺城的那几年里，有名如他，自然会有很多各式各类的特殊人群寻求他这颗背景深厚大树的荫庇。而他，也是抱着来者不拒的开放姿态接纳了他们。这些人包括街头耍猴的、专业侯在街头调戏妇女的……等等，实在数不胜数，而最让他喜爱的则是那些在秦淮河边上出售各类男性、女性欢喜用具的业务们。这些能把巨牛吹上高空的人物，让他学会了很多，不仅仅是床上的，还有床下的。

    会装而且能装，一直是陈维特的强项。

    但现在的他，没有在装。红着脸，昂着脖子，有如一头鸡冠血红，进入战斗准备的公鸡。

    李谦笑了。于海和闻天也笑了，只是二位老人的笑容里怎么看都别有一番不同的意味。

    走过去，李谦轻轻拍了几下陈维特紧绷的肩膀，然后在他边上随意坐下，自顾自的沏了杯茶。茶香扑鼻，李谦鼻子抽动了下，有些迫不及待倒入口中，随即不由叫出声来：“好茶。”茶能醒酒，昨夜一番猛灌，即便是现在，他脑子其实仍是有些迷糊。

    “陈小子，你也来一杯。”李谦不由分说，给陈维特沏了一杯，递到他身前。

    再次狠盯了眼于海后，陈维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于老头，刚才说的话，会一直算数，你不要逼我。”

    闻天皱眉，不待于海说话，冷哼一声，斥道：“此话换做陈维珍来说，还有一定看头。你吗？。。。还差得远！”

    陈维特怒极而笑，连道：“好，好，好。”旋即，令众人瞠目的是，此子神色瞬间转为平淡，仿若先前所有的不愉快全然未曾发生一般，笑嘻嘻的端起李谦沏的茶，轻品起来。

    “确实不错。谢谢。”陈维特诚挚的望着李谦，如此说道。

    “不客气。”李谦淡淡道。

    对于这两个视二人如无物的少年，于海与闻天对视一眼，不知是好笑还是好气。陈维特先前一番表现，除了让于海有一丝意外，没有任何对其实质性的影响，即便身处邺城，他好歹是符宝堂里颇有地位的资深鉴定师，也不会惧一个不受重视的世家纨绔，何况是在这远在国都万里外的东番镇。至于另外那个少年，更是不足为虑了。

    再怎么说，面前的两个少年也只是二级符士罢了！他们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