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相逢未必得相识
“这么说？你真的已经不再是天山派的弟子了？”郭子仪对着面前毡帐之中的一片虚空问道。 “是这样的，不错，我已经知晓了天山教主的本意，所以下定决心，不再回天山，而且还立下了毒誓。只是天下虽然这般之大，却几乎没有能够容纳小女子到地方。”虚空之中渐渐浮现出一名灰衣女子，悠悠地说道，又似自言自语道。 “唉！听你口气似乎遭了莫大痛楚，只是你之前是jian人杨国忠的手下，如今他虽是死难，可是毕竟遭受天下诸人唾弃，甚至还有人便是把如今的这场叛乱也是怪罪于他。你如今出现在大家视线里，是很容易被算作杨国忠和杨玉环的余孽。而你可知道他们所有的亲人朋友便都因为连坐而被诛杀。若不是因为你们天山是修仙道家，当今圣上定然会明令封杀天山教。所以你还是到了一处隐居下来吧。再说你们道家不是讲究清修，你还是走吧，虽然现在修道之士我极为看重。可是你真的不适合在此，万一折了性命就不好了。”郭子仪语重心长地说道。 “可是将军，本女子真的已经想好了，愿意为你鞍前马后，以报当初救命之恩。哪怕这一辈子隐姓埋名也在所不惜！”那女子说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那不过是鄙人有幸遇到而已，任凭天下谁人都会相救的。”郭子仪淡漠地说道。 “人或有一死，但能够为将军而赴死，便是小女子的荣幸。还望将军能够收留我！”那名女子完全显出身形，浑身笼罩在灰袍之下，并不能够完全看清起面容。 “你真的想好了吗？”郭子仪再次问道。 “想好了！”那名女子坚定的说道。 “好吧，既然这样你就留在这吧，不过你不能再出现在公众面前，只能永远活在人们视野背后，换句话说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你了！”郭子仪神色肃穆地说道，同时起身端起一壶茶水细细品味，又随手拿起了一份糕点。 “谢将军！”那名女子立刻拜倒在地，感激道。 “好！既然如此，你能不能跟我说你的慧名呢？”郭子仪一边品味着糕点，一边说道。 “是！小女名叫沈小依！”原来这名女子便是当初潼关破城之后，流离失踪的沈小依，只是她如今全身都被笼罩在灰袍里面，也无人能够看清她的真面容，至于现在的神情，更是无人知晓。 郭子仪放下茶水，眉头紧皱，并不说话。 “怎么了？将军？”沈小依问道。 “你以后还是不能再称呼自己沈小依，因为这个名字已经被整个佛家四处追杀，虽说你不再修仙门派混迹，但是若给日渐兴隆的佛家弟子知晓，我还是担忧啊！”郭子仪这般说道。 这时沈小依才真正的感受到郭子仪将军的难能可贵，原来佛家查明了当初的童山寺惨案，沈小依已经被天下所有的佛家弟子列为了公认仇家，四处通缉。而郭子仪自然想到其中缘故，此刻也在想着法子。 “禀告将军，小女子已经想好了。从今往后小女便不再称呼为沈小依，改称‘隐’罢了。”沈小依咬着牙般得说道，她心里清楚名字再舍弃以后，自己便真的与这个凡尘没甚瓜葛了，自己与往日所有的联系也就断绝了。 “好！从今往后你就是护卫‘隐’，将永远没有名分，不能嫁人、不能生子，乃至不能够再四海云游求仙问道，你真的要做好心理准备了。”郭子仪严肃而落寞地说道。 沈小依想了很久之后，同样神色神色肃穆地说道：“将军，我可以接受。” “好了，既然如此，以后我就称呼你为‘隐’护卫了。来，吃些糕点吧，想必你也和我一样，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吧。你看这些都是今天刚到的糕点，隐，你多试试！”郭子仪将军语重心长地说道。 “嗯，不用了，郭将军，这些糕点就是我带来了。是我交给你的侍奉的，是我从家乡带来的。”沈小依说道。 “是你带来了啊，呵呵，不错，不错！既然这样，那你先找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好好休息吧。待到几日过后我会查看所有的将士，我可希望到时候你也能够来。”郭子仪说道。 沈小依有些诧异地望着他，此刻才从她宽大灰袍之中看到了一双略显清澈的双目。 “噢，不错，你是不可以进入普通人群的视野，但是你作为隐护卫就可以现身了。只是以后的你只能穿着这身宽大灰袍了。” “是！谢将军！”沈小依说道。 “不用谢，反而还是我要谢你呢。好了，你先下去吧。”郭子仪接着说道。 “是！”沈小依说罢，便又潜行而去，未见多余动作，只见毡帐的门帘开了一缝又放了下来。 “唉，也不知道这样究竟是好还是坏！希望我能够对得起她！”郭子仪将军忽的叹息了一句说道。 阳春天气，万物复苏，古都长安隐在苍翠的青山之间。白云飘飘，几只早莺叽叽喳喳地追着暖树，毫不欣欣向荣的愿景。 “叶晓奇，怎么样？有没有一点紧张？”长安城外三百里一处军营，一只芊芊玉手拨开了几枝被春风新近染绿的垂柳，露出一张隽秀的脸，正是袁箬竹。 “呵呵，袁姑娘多虑了。我们可是在所有的将士离开之后才有机会表现，没事的。”叶晓奇笑着对着袁箬竹说道。 “叶晓奇，你可不许再称呼我为袁姑娘了。我都没有称呼你为师长，如果你再称呼我为袁姑娘的话，我可就是不高兴了！”袁箬竹撅着小嘴嘟囔道。 叶晓奇有些无语，只好说道：“是！我知道了啊。箬竹姑娘！” “这还差不多，不过以后你还是就叫我为箬竹吧，这可是个好名字，是我娘亲跟掌门一同给我起的呢。”袁箬竹笑着说道。 “好，知道了。箬竹，走吧，我们快些回去吧，不知道我们不在的这几日，他们的冬月剑法剑法修炼得怎么样了。我们快洗去看看罢。”叶晓奇看着袁箬竹稚嫩的面庞，笑着催促道。“是啊，我们去长安城外打探的这几日，不知道军营又有什么变化呢，不知道你现在能够掌管多少兵马了。”袁箬竹突然一改笑脸，严肃地说道。 袁箬竹脸上这般快速的情感变化，没有让叶晓奇觉得不适，反而让他觉得甚是忍俊不禁，不过最后好在还是忍了下来，两人一先一后，潜行之中赶往军营内最偏颇的一隅。 一行人马见了叶晓奇和袁箬竹到来，立刻同时跪拜道：“叶统领，我等已经准备妥当了！” “咳咳咳，好！我们‘道军’今日一定要让郭子仪将军能够看得开心，能够威慑天下百军！我们虽然人数甚少，不到二百，但是每个人均是奇才，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改变一段历史！护佑大唐！”叶晓奇走上了高台，对着台下近两百道士军卒豪气地说道。 “弟子谨遵！一定能够将冬月剑法发扬光大，万岁，万岁！”两百人军士未借助任何道法这般歇斯底里地喊道。 “好！我们走！”叶晓奇高声说道。 “万岁！万岁！万岁！”两百人的豪情完全被调动起来，于是不断呼喊声之中，走出了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踏出的界限，走向了寻常军营，走向了尘世。 “师叔，你看他们真的能够改变一段历史吗？大唐得了他们一定能够得救吗？他们有性命危险吗？”这些时日的相处，陶仙儿和叶晓奇已经混熟，所以她在无人的时候，也只稍稍以蓬莱规矩同叶晓奇说着话。 “呵呵，陶仙儿，我们走吧，往后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呢，谁又知道呢？”叶晓奇在陶仙儿面前语重心长地说道。 陶仙儿没有听从叶晓奇所说，反而是看着他，微笑着不说话。 “怎么了？小桃儿？今天师叔哪不对吗？”叶晓奇疑惑地问道。 陶仙儿不说话，听闻叶晓奇这样说，立刻转身追着众人赶了过去。 “嗯？这是怎么回事？”叶晓奇自言自语道。 “呵呵，她肯定是觉得你也有了一些老了！”袁箬竹从叶晓奇身后走了过来，说道。 叶晓奇回过头来，看到了袁箬竹，片刻未见她竟然又换了一身新衣，竟然是蓬莱的标准道袍，天蓝色为底的道袍上绣着几只白色海鸥。 “怎么？箬竹姑娘，你也准备拜入我们蓬莱吗？” “我？才不是呢！我如果拜进你们蓬莱，我娘亲还不杀了我！我只是觉得你们蓬莱道袍比较普通，穿在身上才不显得惹人注目，我可不想被人们看到我整日整夜为了大唐庙堂之争，做这些无为的行动。”袁箬竹文绉绉地说道，似乎话里有话。 “呵呵，箬竹姑娘说的是，我们走吧！不然真的来不及了。”叶晓奇说道，然后便立刻往演示剑法、检阅军容修炼的军营场而去。 偌大的cao练场是设立在了整个军营之中，此刻普通的士兵刚刚离开，只剩下一片又一片被人们践踏的有些混乱的沙场。 近两百人的将士已经全部站好，每个人都前后左右间距一丈。横平竖直之余，每个人都是形容肃穆，于是阵阵杀气渐渐弥漫而起。 “不错！”郭子仪见到这些被自己当做家底看管的道士兵卒，被训练的纪律严整，格外欣慰，站在高台之上自语道。 沈小依默默地包裹在灰色长袍之中，就连仅有的双目也被面纱遮盖，而且她还使了道法，身形若隐若现，似有似无，倒真的应验了郭子仪将军给她起得名字“隐”。 “呵呵，好好！你们都是好样的！”郭子仪将军突然站起身来，对着众人笑着朗声说道。 “谢将军夸奖！谢将军！”虽然只有接近两百人的规模，然而此刻竟似有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叶晓奇匆匆赶来，走上高台，看着这些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道士兵卒，甚觉兴奋。于是快步走到了高台显眼的指挥台，拿起了令旗。 郭子仪看到叶晓奇过来，眼神示意之后，便退到了自己的座椅之中，静静地等待着众人冬月剑法的cao演。 叶晓奇“唰！”的一下挥动令旗，两百人大“喝！”一声，以左手前臂为剑，横劈出一掌，然后才抽出了仙剑。 白煞煞地光芒照耀过来，映着春末的光照，满是生机和蓬勃之气。 叶晓奇又横着身子挥出令旗，众人收剑入怀，侧弯臂膀，后退一步，身形换转，又出剑前刺。 叶晓奇满意地看着这两百人规模的cao练，之后令旗越挥舞越是激烈。 下面的众人不仅完全跟上了节奏，还越来越流畅，越来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到得后来叶晓奇走下了高台指挥之所，来到了郭子仪将军身旁，恭敬地站着。 郭子仪将军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看着众人挥舞仙剑，冬月剑法没了受人指挥，才完全展现出全部的潜力。此刻两百人规模的仙剑气势，逼得阵阵寒气扑面而来，虽然是春末暖风吹着的午间，此刻竟然被染上了夜的寒意，宛如冬月。 足足有一炷香时刻，众人才停了下来，叶晓奇示意众人稍作休息，之后便又返回到郭子仪身旁，这时他才注意到郭子仪将军身后站着的那名灰袍护卫没了踪迹。 “叶统领，不错啊！看来你真的有领军打仗的潜力啊！看你cao练的兵士真的是让人欣慰！好！好！好！”郭子仪甚是高兴，连说了三声“好”夸赞叶晓奇。 “那是将军指点有方！”叶晓奇谦逊地说道。 “呵呵，晓奇，你可是真的谦虚了。”郭子仪笑着说道。 叶晓奇不语，只是恭敬地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来坐啊！不要这样拘谨！”郭子仪见状说道。 “是！”叶晓奇说道。 “隐护卫，隐护卫？你也过来一同坐吧！”郭子仪将军侧过身子说道。 沈小依早已悄悄离去，自是无人能够答应。 郭子仪叫了两声没人答应，才注意到原来身后没了人影，只见他有些不解，不过在叶晓奇面前还是挺泰然地说道：“隐护卫是我新近收的贴身护卫。他不喜见人，便是灰袍于身。” “噢，我刚刚还看到他呢。呵呵将军真的是好福气，天下英杰都愿意会聚于你啊！呃，呵呵，我可不是自夸！哈哈！”叶晓奇笑着说道。 “呵呵呵，叶晓奇你可是越来越会说话了！”郭子仪将军笑着说道。 “好，既然这样。我先让他们回去了，这些日子他们可是真的苦。”叶晓奇又看了看诸人修炼地方，对着郭子仪说道。 “那是应该，那是应该。对了，你放他们一天假吧，让他们四处转一转。虽说你们修仙之人是不喜凡尘俗世，但多些对此处的了解总该是好的吧！哈哈！”郭子仪笑着说道。 “多谢将军！”叶晓奇爽快地说道。 叶晓奇远远走开，前去告知众人，沈小依默默出现在了郭子仪将军身后。 “怎么？你认得叶晓奇？”郭子仪并不回头，说道。 “是也不是！”沈小依模棱两可地答道。 “噢？怎么说？是也不是？”郭子仪将军问道。 “我认识的他已经死了。如今的他，我是不识得矣。”沈小依略显伤感地说道。 “可是你又为何要躲着他？”郭子仪问道。 沈小依不说话，只是又调整了一番，更加的模糊难以看清。 “只有当你真正的放下的时候，你才能够真的见也如同不见。如果放不下，还是真的要面对的。”郭子仪似有深意地说道，不过他又接着说道：“老夫是老了，但也是年轻过，有些事情还是趁着年轻，趁着还有机会，去实现。因为有的时候，有的人真的是错过就错过了！” 沈小依不言不语，只是身形突然一震，又悄悄失去了踪影。 但是她很快又重新出现，走到了郭子仪身前，稍显狠辣地说道：“将军，隐已经下定决心了，已经放下了！” 沈小依一说罢，便又退到了郭子仪身后，隐了身形，再不说话。 郭子仪听了后，微微叹息一声，同样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