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孙城主府内排宴 盖乌斯酒中下药
待看了胡旋舞,自有众丫鬟提了茶壶,上了观戏台,穿梭各席,添些茶水;陈太玄对胡旋舞并无兴趣,眼睛只看着桌面,因时辰尚早,未上大嘎饭,此时桌上无非是各种茶果甜食,美口菜蔬,蒸酥点心,细巧油酥饼馓之类,足足有二三十碟,虽然是小小太白城主,也显得气派不同,据说请了太白楼大师傅亲自打理。陈太玄少食烟火,见有碟中装有鲜莲子和核桃仁,抓了一把在手里面,慢慢吃来,席上见陈太玄小小孩童,倒也不以为意,有和陈老爷闲聊叙话,也有专心看胡旋舞的。 此事台上跳胡旋舞的妙龄女郎退了下去,孙城主看得高兴,唤管家来给了十两银子赏钱。少时见后台转出一人,一身黑面红底长袍,裹了身子,高额无须,眼窝深陷,一双明蓝眼珠,头戴一顶宽檐黑色高帽,四十多岁,不同中原礼数,上来先是摘了帽子,露出一头暗黄头发,弯弯曲曲,深深一躬身,对台下道:“谢过孙老爷赏钱,鄙人是百戏团副团长,专攻幻术戏法,还请孙老爷点了名目,我好表演。” 台下一片哗然,一般表演都是有固定名目,哪有让主顾随意点来?可见此人不是自负就是精通世上所有幻术戏法。 陈太玄听了这人拿腔作势的中原口音,心中突突地,昨晚在帐外听到的盖乌斯言语口气,正是此人,当即将手里的鲜莲子和核桃仁,丢在桌上,仔细观看。 孙城主听了此言,笑道:“这位副团长,难道天下纵多幻术戏法尔都会么?我知道尔等是从西方极远大秦国来的,难道我们中原的幻术戏法也会?” 只见盖乌斯不慌不忙,道:“虽然大秦远在西方,但我也曾苦心研究各国幻术戏法,孙老爷不妨点来,就算是考我一考。” 孙城主点点头,道:“中原幻术戏法,名目繁多,我也不能尽知,今日尔既然夸下海口,那就我就点一个。” “静候孙老爷玉口。”盖乌斯道。 孙城主略一思索,道:“我闻有画鹊招鸟之术,尔可演来。” 幻术戏法乃是方术一种,所谓“穷数达变,因形移易者,谓之化,谓之幻。造物者其巧妙,其功深,固难穷难终;因形者其巧显,其功浅,故随起随灭。知幻化之不异生死也,始可与学幻矣。” 陈太玄也闻幻术戏法之名,却未见过,当下定睛观看盖乌斯如何施为。盖乌斯当即一拍手,后台自有随从送上竖屏方桌,乃是幻术常见用具,竖屏上糊有白纸,可供书写,另有笔墨呈上。盖乌斯提起笔来,道:“中原画风和我西方不同,我只略略学过,还望见谅。”说完在白纸上画下黑鹊一只,神态生动,众人看了,先喝了声彩;盖乌斯双手收入袖中,口中念念有词,陈太玄运神看去,只见盖乌斯双袖中丝丝古怪法力涌出,往上直飞,远入云端,众人正疑惑间,盖乌斯重新伸出双手,朗笑一声,道:“诸位请上眼。” 众人初始未见有鸟飞来,只见渐渐的有鸟声嘈杂,从上面传来。众人抬头看去,只见远处天上不知何处渐渐地不停飞过鸟来,开始只是两三只,后来越来越多,朝戏台涌去,三三两两停在戏台上,叽叽喳喳,不绝于耳。陈太玄看去,有小雀锦鸡,也有花尾巴喜鹊,最后居然飞下来一只凰来,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做五彩色,高六尺许,鸣如箫笙,音如钟鼓,陈太玄心中自知诸鸟俱是法力所化,并非实物。 孙城主见盖乌斯弄出偌大的场面,不由站起身来,激动不已,今日是为五姨太庆生,盖乌斯弄了这一手,明明是为了特意祝贺,盖乌斯用手一指,百鸟无声,那凰频频点头,“足足”鸣了几声,向座上的孙城主和五姨太示意。五姨太在一旁看了,满心欢喜,赶紧叫管家托了一盘银子上去,足有百两。 盖乌斯躬身谢过,双袖一挥,放出白色雾气出来,渐渐遮了百鸟,又喝了一声,雾气散去,戏台上百鸟俱无,只有竖屏上画的黑鹊依然。众人看得如梦初醒,纷纷鼓掌喝彩,三三两两议论一起。 孙城主哈哈笑了两声道:“果然技高,戏法精妙,某家从未见过。不知先生姓名,某要记入城志,好让后人得知先生大名。”说完急唤府内文书上前记录。 盖乌斯再次脱帽致意道:“鄙人名叫盖乌斯,孙老爷过誉了。” 文书取了笔墨,少时大笔挥就奇文一篇,呈于席上,孙城主看了两眼,即吩咐传阅一番,到时编进城志。 盖乌斯此时又道:“鄙人除了带来幻术戏法,更从大秦国运来一桶百年美酒,恰逢盛会,特献于孙老爷席上使用。” 管家早已吩咐下人将木桶打开,取出美酒,分了几大壶,此时派人取了上来,又有丫鬟家人撤去了桌上点心碟子,取了大嘎饭上来,无非是木樨银鱼、香酥鸭条、捶熘大虾、葱炒软兜、三鲜炒面筋、白果牛rou丁、糟扒蹄筋、佛手菜卷、炒虾腰、银芽鸡丝、核桃rou、干烧海翅、细粉rou丝等菜品,摆了满满一桌,五姨太在孙城主耳边细语一番,孙城主点点头,命人请了盖乌斯下来入席,盖乌斯一则不好推脱,二则正好乘机下手,略略谦让就飘然入席。百戏团也挺了表演,都在后台休息。 丫鬟持了大酒壶,正要倒入杯中,盖乌斯站起身来道一声且慢,孙城主问道:“先生发言阻止,所为何事?” 盖乌斯微笑道:“孙老爷难道不知大秦国的美酒,色如鲜血,却要配了玻璃杯最好。” 孙城主自然是品遍美酒,知道大秦国产的美酒用葡萄酿就,不同中原采用五谷,确实是用了玻璃杯最好,深以为然道:“却是疏忽了,先生说的极是。”当即唤管家去家中珍藏的玻璃酒具,盖乌斯见状笑道:“何须如此费事?我团从大秦,也携带有玻璃杯百余件,一并送给孙老爷,足够席上使用。” 孙城主哦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那就请先生派人取出来吧。” 盖乌斯从台下的随从打个手势,那随从不敢怠慢,赶紧回后台,少时马克森提乌斯亲自带了人搬上木箱,内有玻璃酒杯若干,呈于席上。孙城主抓起一个玻璃酒杯,细细打量,暗自和自家珍藏的玻璃酒具比较,其时大秦国已能熟练进行玻璃制作,制作出来的酒杯晶莹剔透,确实是上品,比起中原使用的品质好很多。盖乌斯微笑着取过两个玻璃酒杯,稍稍用力相互碰撞,只听得声音通透,有如击磬,孙城主这才知道这批玻璃酒杯品质不一般,不由赞道:“其声如磬,其形如晶,妙哉妙哉。”
盖乌斯亲手拿过丫鬟手中的大酒壶,倾了半杯,众人看时,果然其色如血,芳香满怀,只教人醉。陈太玄在一旁冷眼观看,心中暗道盖乌斯肯定将傀儡散下于酒中,此时盖乌斯恭敬道:“孙老爷请试品我国百年美酒。” 陈太玄暗道不好,忙一个纵身,小小身子一翻,也顾不上桌上菜品,直接翻上了主席桌子,孙老爷正要举杯,只觉一阵微风拂过,陈太玄已经巧手取过了酒杯,站在桌上,左脚踏了一盘细粉rou丝,右脚踩了一盘葱炒软兜,污了一双好好的虎头鞋,席上众人见了此举动,都目瞪口呆。盖乌斯看了,心下却是揣揣不安,故作调笑道:“哪里来的小娃娃,好好的上什么桌子?” 孙城主微微一愣,道:“这孩子不是陈家的么,没事抢吾的酒杯作甚?”陈老爷和陈夫人唬了个半死,赶紧分开人群过来给孙城主赔罪。 陈太玄却依然站在桌上,满不在乎地道:“这酒只怕有些古怪,不能饮用。” 孙城主知道陈太玄是仙师赐子,有些来头,不敢当成一般孩子对待,当下道:“你这孩子怎么知道?酒里面有什么古怪?”转头对盖乌斯道:“这是怎么回事?” 盖乌斯心下有些紧张,并不表露,只道:“酒怎么会有问题?让我来喝上一杯,以表清白。”当下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陈太玄看他言语动作,自己也打量手中的这杯酒,并未看出有什么问题,暗道自己是戮仙剑之体,就算是绝世毒药喝下去也就当是白水,于是也一口喝了杯中之酒,暗运玄功细查,并未有异常情况,不由心下有些不定。 盖乌斯冷笑道:“你这娃娃,这么大胆来抢酒喝?”陈太玄心道难道盖乌斯并未下毒,这下倒弄了个进退两难,陈夫人见状赶紧上前抱了太玄下来,故意斥道:“太玄你不老实呆着,乱上桌子干嘛?看不回去家法伺候。” 孙城主并五姨太都劝住了陈夫人,陈夫人顺水推舟将太玄领回桌去,众人调笑一番,也就算了。主席这边自有管家派人换了满桌的菜品,众人重新入座。 盖乌斯重新取过杯子,再度亲手倒了半杯,左手小指却是一弹,有白色粉末须臾溶进酒中,略微晃了晃,重新请孙城主品尝。陈太玄眼尖,看个分明,知道自己经验不足吃了暗亏,却不好发作,暗自盘算散席后偷偷寻了盖乌斯算账就是,孙城主这些凡人他也不放在眼里。 孙城主喝了一口,细细品味,赞道:“果然是百年美酒!先生诚不我欺!“ 盖乌斯见傀儡散已经进了孙城主之腹,正在得意间,突有管家来报:”老爷,前门有个道人一定要进来,小的们阻拦再三,道人发怒,险些把大门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