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侦察

    泉州失守的消息，终于被江浙两地的守备大员快马传到了大都。

    忽必烈暴跳如雷，不知几个精细瓷杯被摔在了地板上。那地板本来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杯子都能摔成粉碎，可见忽必烈生气的程度。

    宫中几个大佬跪在当地，眼睛的余光偷偷扫视着身边的碎片，心里打着颤，尽量低着头，一声不响，只怕忽必烈把怨气发泄在自己的身上，因此而招来杀身之祸。更有几个内侍跪在门口，浑身发着抖，连大气也不敢出。

    忽必烈看着下面跪着一声不吭的几位大臣，更是气鼓鼓的：“朕养你们就是为了白吃饭的吗？朕有难事时，你们一点主意也出不来。平时那些勾心斗角时用到的计谋都哪里去了？互相拆台时，你们那好主意可是层出不群呀。现在怎么了？都没话说了？”

    几位大臣听忽必烈这样说法，更是把头低到了最低点。

    忽必烈没有办法，来回巡视一下下面跪着的众人，忽然把目光停留在阿里海牙的身上：“阿里海牙，你来说说。”

    阿里海牙自从领兵攻打海南岛惨败后，有了惧宋症。回来后，被忽必烈召到大都询问，从此待在大都有大半年了。忽必烈怕他再回到南方，对军心不稳，也不知该给他个什么事做做，只好先放在身边，随时使唤。

    现在突然被忽必烈点名，身子自然抖了一下，忙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赵宋之所有至胜，不外乎火器犀利。而我大元如想灭赵宋海上小朝庭，应优先发展火器。量我大元人才济济，赵宋海上小朝庭能搞出来的东西，我大元一样可以造出来。到时，我大元再无危难，可称雄世界。”

    忽必烈真想把刚拿在手中的茶杯摔在他脸上：“朕在问你，当今可有何法制宋救援泉州。你扯这么远干什么？”

    阿里海牙马上停下嘴来：“臣有罪，请陛下恕臣之罪。”

    礼部尚书留梦炎看到阿里海牙吃瘪，心中偷笑：这帮子蛮夷之人，靠着武力获得天子恩宠，想不到也会被那宋庭小皇帝打得失了胆量。看你如何再能恃恩放纵，不把我汉臣放在眼里。

    于是，他咳嗽一声，抬头向上禀道：“臣以为，圣人治世，必先以仁义广布。陛下广布仁义之道，必获江南民众拥戴。到时，那赵昺小儿失却民心，必自乱。”

    忽必烈气得直哆嗦，狠不得冲过去掐死这个老东西：“朕问现如今如何援救泉州，由何人领兵？不是问你治世之道！”

    忽必烈本来还想说几句“如此汉儒迂腐”之类的话，可是，看到下面还跪着集贤大学士兼国子祭酒许衡，许衡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白须飘飘，已是病疾之身。许衡几次致仕，忽必烈都没有同意，现在想来，也应该放归这老头子回家养养身子了。

    阿合马知道自己再不说，忽必烈就会点他的名了，想了想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泉州失落，赵昺必不能久居。虽唆都新败，但江浙一带，还有塔出和范文虎。现在严令塔出东进福建，范文虎南下福州，如果史格再招集两广大军，三面压上，赵昺必立足不稳，败走海上。”

    忽必烈到现在还没有收到史格已败走广西的消息，就连塔出也是急忙忙逃回了江西。听了阿合马的言论，心里想：“不想这西回回聚财有点本事，军事上也有这等眼光。不错。”

    忽必烈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只好拿阿合马的提议又和大家议了议，决定急令此三人迅速整军急进福建，夺回泉州，驱离赵昺。

    打发走了一众人等，忽必烈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蒙元是完全建立在武力基础上的一个政权。如果只是一味地以马背上打天下，蒙古勇士不能说不勇敢，各大将也不能说不勇猛。但是，现在下了马背要治理国家时，才发现，无论多么勇敢或勇猛，在治国上，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甚至还有害于国家的统治和发展。

    自忽必烈为夺取大汗位置，进行了几年的内耗后，国力的衰退很明显。而入主中原后，那些个王公贵族早已失去了草原人的本色，变得更加的贪婪奢侈腐化，很多人都已失去了进取心。武将们也变得自私自力，为了自己的家族和个人的利益，已失去了曾有的勇猛与果敢。而对于社会的快速发展和军事的新式战术，他们已经远远落后于这个时代了。

    如今，赵昺横空出世，让这些个武将更加的不堪一击。就如刚才的阿里海牙，那样一个智勇双全、大有前途的一员大将，只一战，就被打得连海边都不敢去了。

    自董文柄、张弘范去逝后，似乎朝中已无统领全军的大将。而伯颜，还在北方的草原上防守着那些蒙古贵族时时不断的复辟。其他如南宋降臣，如留梦炎之流，满口仁义道德，其实说的和做的完全不一样，做一下内耗，互相拆台可以，说到治国治军，一点办法也没有，纯粹一迂腐之儒。

    看来，真如阿里海牙所说的，我大元如想和从前一般，纵横世界，就得广用汉人工匠，大力发展火器。凭我大元的国力和人力，再加上先进的火器，灭亡南宋小朝庭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就是想重振雄风，一统万里江山，也是轻而易举之事。想到这里，忽必烈大声喊道：“来人，传郭守敬觐见。”

    塔出、史格和范文虎三人中，反而是塔出最先收到忽必烈的召令，看罢长叹一声。上次虽败，但败的不服气，对宋军火器、战术都不熟悉，这两天深思后，觉得应该有应对之法，也再不多说话，传下令去，重新调动人马，决定联系范文虎，二次入闽。

    范文虎虽是蒙元手下败将，但因几乎没经什么大的战事，江淮一带，还是他手中兵马最多。可他也知道，自己兵马虽多，却绝对不是打仗的料。这些个老爷兵摆摆样子还可以，真上了战场，怕就是一窝临阵只想逃走的废物。

    所以，范文虎收到塔出的信后，只是一步一挪窝，借口等待史格出兵两广后，方能南北夹击。

    不过，等范文虎走走停停，好容易进入淅南山区时，又听到许夫人携了李实早已越过福州，北上到宁德的仙游山一线“拉练”，前锋更是抵近长溪江，正隔岸和元军对峙。他马上把大军驻守在浙江南部的平阳一线，开始修墙筑城，挖沟破路，做好了防范准备。

    因为他知道，许夫人在畬族人中威望很高，具有很强的号召力。而浙南正是畬人聚积地，怕得就是许夫人振臂一挥，畬人群起响应，到时，断了自己的后路，那时自己连跑都没有跑的地方。

    然而许夫人的目的是练兵，李实的五千人带着许夫人精选出来的一万人，和谢有奎、陈吊眼一样的做法，只捡软杮子捏，有便宜就占，看到没便宜就虚晃一枪，绕城而过。这样，一路打打走走，不想就跑到了仙游山一带。

    按李实的想法，他故意做出一副横渡长溪江，挺进太姥山的样子，其实，心里却对西边古田感兴趣。李实抗元前本就是个土财主，只是这土财主在家乡还算是有财，放在福建地区，那就一刚实现了小康生活的盈实小户而已。

    所以，当听到向导说古田有古田金坑后，马上动了抢一把就走的念头。而许夫人因为李实是自己的“教练”，当然要顺着他。许夫人可是家有巨财之人，为了抗元能散尽家产，可见她不是一个见钱眼开之人。但李实的话却让她动了心：“夫人，官家曾为钱的事很伤脑子。海南岛需要钱呀。官家说了，钱是个好东西。只要有钱了，才能多造火器，你才能有更多的火炮，才能有更多的手雷，才能打更多的胜仗。”

    于是，两人一合计，搞个声东击西的战术，先派特攻队去探路，然后主力一转弯，顺着山道悄悄往古田金坑方向去了。

    阿黎现在又升了一级。成为特攻队的一个小排长，这排长虽说还是排长，可比山地旅中普通的排长更拉风，更显目。这次领着人去侦察古田金坑。谢诺、何德旺和碧丹三人，因上次被赵昺夸了一顿，而且是这些人里唯一能“打败”赵昺的人，直接通特攻队最后选拔，被分配做阿黎的手下。

    随同阿黎的还有一名禁卫军特种兵和参谋部的两名参谋。开始，阿黎还嫌这两个刚从军校短期培训班出来的参谋是负担，但临出发时，李实专门找他谈话，告诉他：即使你们全部牺牲了，也要保住这两个参谋，他们可是陛下的心肝宝贝，容不得有一点闪失。

    阿黎虽不情愿，但是遵命，带着这一行三十几名手下出发了。

    古田金坑位于一条山谷的东侧，森林茂密，地形复杂。因为元军对金银的需求量大，所以，对金银矿的把持力度也大。但福建到底是新占令区，蒙古军兵力有限，不可能处处派重兵驻守，只能派一些新附军看守着矿区。这些新附军已经形成了一种松散腐败的习惯，所以，没有人监督的时候，防守根本就是应付差事。而且这里深处福建腹地，平时也难得有什么危险发生。就是周边的匪盗，其势力不大，也难以啃动这些个据点，所以，警惕性就更不用说了。

    阿黎开始还小心翼翼地，只怕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但一番深入侦察，却发现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力气。这些个老爷兵根本不值得他这样费心，但阿黎并不敢大意，也不敢托大。他在训练时已经因此而吃过几次亏了，尤其是被赵昺亲自捕捉的那次后，他发誓从此再也不会因大意而失手。

    阿黎把人分成两个小队，每队领一个参谋人员，自己带一队，另一队由那个禁卫军特种兵带领。阿黎从下往上侦察，另一队从上往下侦察。

    谢诺、何德旺和碧丹三人，为尖兵小组，在前面开路，阿黎守着参谋人员压着中军，一队人慢慢从草丛树林间往上攀爬。刚拐个一个弯，阿黎从一棵大对后探出头来，就见谢诺往上一举拳，顺势蹲在草丛间。阿黎知道前面有情况了，马上蹲下，随后向后做个停止的手势，自己慢慢往前边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