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反击
亥时初，宽大的上柱国府内议事大堂里灯火通明。 高居上首的武信君项梁，在身边范增的陪伴下正一一听取属下众将的回禀。 当以共尉为首的一众武将和以范增为首的一众文臣都将各自管辖之事回禀一番后，项梁出人意料的点名令项羽上前禀报。“籍儿，你在今日一战中可有什么要回禀之事？” 想到自己一天下来除了在城上巡视一番外就是陪着范增督战，项羽郁闷的回禀道：“孩儿今日在城头陪军师督战，别无他事。” “混帐！战前是如何吩咐你的？即为奇兵，战势不利之时，自当异军突出扭转乾坤。身为大将却擅离职守，汝部近在咫尺却救援不力，以致桓楚部大军尽丧。竖子如此昏庸不堪，来日如何能继承老夫一生功业？” 听到项梁将所有罪名全都推到了自己身上，又是委屈又是气恼的项羽也犯了倔。直挺挺的跪在项梁身前，一言不发的等着项梁发落。 “来呀，将这个逆子给我拉下去，重打三十军棍！”看到项羽梗着脖子一脸不服的样子，项梁怒声吩咐堂下甲士用刑。 堂下诸将在此时却都开始纷纷给项羽求起情来。战事不利，原本各自心中惴惴之际，项梁却将所有罪责全推到了侄儿头上。这让诸将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的心中也对项羽生出了感激之心。 要说罪责，共尉在西城战事之中的颓势，项离、涂韦两部治军不严，甚至范增的指挥不力都是难逃处罚的。 在堂下甲士上前执行项梁军令时，以范增为首的文臣和共尉为首的一众武将们可全都坐不住了。 “君上且慢！” “君上不可！” 范增就不必说了，就是共尉也是心思灵敏的老狐狸了。明着听项梁是将所有罪责让自己的侄儿顶了，可是最关键的话却是那句话的后半段。“来日继承老夫一生功业”这句话，可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堂下众人，项梁的真正心思了。 大战之际，项梁不好再斥责众将，可是却借项羽来发一通脾气以敲打众将一番。战事再有不利，堂堂武信君的唯一继承人都要受罚，诸将可就更不用说了。 看着跪满一地的文武重臣，项梁也故做不快的怒哼了一声后，趁势下了这个台阶。 吩咐项羽起身后，项梁又将一个重任交到了项羽身上。“先饶了汝这一遭。明日卯时三刻，着汝率本部大军，出北城攻击秦军司马欣所部。再无功绩，两罪并罚！” 这会已经反省过来叔父良苦用心，又听到终于可以尽情一战的军令，项羽自是高声接令。“叔父放心，孩儿明日不胜不归！” 布置完了城中诸事，诸人退下后。叔侄两人与范增单独开始商议起了明日的烈日军出战事宜。刚恢复过来的项梁这会已经没了方才堂上的那般威严，略带着点疲惫之态轻声问着侄儿：“方才之事，汝可不服？” 看着项梁的疲态，心中很是难受，项羽轻声说道：“叔父苦心，孩儿都知道的。”接下去，不知再说些什么的项羽想起“阎王帖”小蛇的蛇胆对叔父有用，当下就又从怀中将剩余的蛇胆掏出要交到项梁手中。 明白侄儿的心意，项梁心中甚是温暖，面上也轻笑了起来。“唉，这蛇胆虽有奇效，也不能当饭吃吧。叔父处还有许多，此物你也在身上留一些以做备用吧。” 不管项梁推让，项羽还是将身上的十枚蛇胆又给叔父分了五枚。一番温情过后，项梁再次肃容向侄儿发问：“明日一战，事关城中军心士气，籍儿可有把握？有何所需？” 知道城中实情，项羽也坚毅的对项梁回复道：“叔父安心，孩儿明日必胜！”以东阿城中如今的情形，再没有一场大胜来鼓舞士气，这城就很难守得住了。 虽然明白项羽手下烈日军的实力，可是在连番受挫下，项梁也不由自主的没了往日的那般自信。事关自己最为亲近的子嗣，素来冷峻的武信君顾不上范增在侧，忍不住还是说出了另一番话。“胜固可喜，若是战势不利，速从东门归城。 听到从来都是坚韧不服输性子的项梁说出这样一番说，项羽在心中温暖的同时，也激发出了更大的战意。说什么也要给叔父争这一口气啊！项羽轻轻朝叔父和范增点点头后，毅然回营准备出战。 以烈日军的装备和战力，除了将最为精锐的天鹰骑带回，实在是也无需再从项梁处索要什么了。项羽回到烈日军驻地后，先颁布了明日全军卯时至北城门下集合的军令。随后，召集王元、钟离昧、宋阳、虞子期诸将开始做战前的最后一次军议。 从叔父那里刚学了一招的项羽，面对一脸羞愧之色的钟离昧同样是没有一丝埋怨的意思。没有可以代罪之人，项羽再次将所有的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这可让素来爽直的钟离昧越发的羞愧难当了。 扑通一声，钟离昧一下子跪在项羽身前：“主上，末将没能击破秦军防线，至使城外大军尽丧，求主上降责！” 亲自走下来，将钟离昧扶起后，项羽微笑着对钟离昧说道：“既然如此，钟离将军仍为先锋，咱们就以明日破敌之功来赎今日之罪吧。” 激动不已的钟离昧起身之后，也越发的感激项羽的回护之情，暗自在心中念叨着，明日一定要将功折罪。随后，憋屈了好几天的宋阳、虞子期也都迫不急待的开始与项羽商议起明日的战事。 等烈日军帐中众将都是战意高昂，等着明日酣战一场时，王博可不答应了。自从当日项羽一时兴起，给在彭城成立的王博部五千新卒取名伏虎营后，直至今日，伏虎营还没有一次真正上过战场。以至于烈日军中的老卒们常常取笑伏虎营是空有一个威风凛凛的名号，却全是一群菜鸟。 这次听到项羽仍然是准备以二万烈日军主力出战，伏虎营还是在城中待命，王博终于忍不住蹦了出来。 “主上，伏虎营成立至今尚未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如今营中军士cao训已久，将士们一心求战。主上这次出战，无论如何也请带上伏虎营将士！” 军中本就最重战功，cao练已久却从无一战，实在是让伏虎营中的军士在老卒面前备受嘲笑。这次王博也是生怕项羽仍如以前那般将伏虎营扔在后面，早就动员军中将士做好了准备。 看着项羽仍在犹豫，王博也快步走出大帐，须臾之间帐外就响起了一大群将士们激昂的请战之声。等项羽出帐一看，伏虎营中屯长以上的将校们密密麻麻的跪满了一地。 一来军心可用，二来以东阿城如今的实情，也确实顾不上再让伏虎营安坐城中。项羽抬头看了伏虎营众将一番，终于同意了伏虎营明日一同出战的请求。 大军出征，兵甲军械以及明日的早餐，每一样都是繁琐无比之事。项羽等明日要出战的武将们抓紧时间回帐中休息时，王元却率着军中参赞、幕僚们指挥着军中民夫忙碌了大半夜。 七月初四日，卯时初刻，天色尚未大亮，东阿城北门内的大校场上已经是一片旌旗招展。军容严整、杀气冲天的烈日军二万五千精锐盔甲森森、刀枪闪烁，肃穆的等侯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过后，大楚上柱国、武信君项梁的旗号也出现在了校场的将台之上。 当随着项梁一道亲自为烈日军将士送行的范增和共尉、项离等文武重臣们真正看到烈日军的军容、士气后，心中都是惊叹不已。到底是君上的继承人啊，看看这装备、这兵卒素质，再看看项羽身后的几员大将，个个气势沉凝、杀气逼人，一看就知道绝对是军中虎贲猛将。 想到自己麾下的那些军卒素质和装备，共尉等武将们都快要流口水了。 在这等天下罕有的精锐面前，大楚的文武重臣们心中也都开始充满了无限的期待。怪不得上柱国大人在连番受挫后尚能如此沉稳，原来是有这么一支足以冠绝天下的劲旅以为依仗啊。 成功的将城中所有文武大臣的信心重振起来后，项梁轻轻对着骑乘在高大骏马上威猛无双的侄儿挥了挥手，所有的希望就全在自己这个引以为傲的继承人身上了。 随着项梁挥手下令，项羽在马上默默的朝着叔父轻轻点了点头，轻挟马腹，鬼神戟朝着缓缓打开的东阿城北门一指，钟离昧所率的前锋部当先而出。 项羽策马带着清一色骑卒组成的天鹰骑、五百亲卫和烈日军中军同样默不做声的跟在前锋军身后，接下来就是宋阳的左军，虞子期的右军，王博的后军。 烈日军五部精锐出城之际，二万五千大军组成的庞大队伍出奇的严整。没有混乱不堪的队列，没有噪杂的喝斥声，除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近乎是默不做声的出城而去。 可是在这种沉默之中，烈日军展现出来的cao训之精，军纪之严，士卒之勇，装备之优汇合在一起，自然而然所形成的那种天下强军的逼人气势，将所有观阵的大楚文武们震慑的心潮澎湃。 就连年近七旬的范增也忍不住对身前的项梁叹道：“若是君上麾下再多几个少君这般的无双将材，何愁天下不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