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溃败

    龙且满身杀气的按剑入帐后，齐集帐中的楚军诸位大将也全都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起自乡野之地聚流民盗匪而成军，想借项梁之势而跻身权贵之列的诸将大多都是粗鄙不文之辈。

    依附强者以求富贵是他们的本能，而一旦风云变幻这些目光短浅之徒也往往会抢先做出只顾私利而背信弃义之事。

    与秦军三十万刑徒大军厮杀之际，出力最大伤亡最多的当然是忠于项梁的耽直之辈。怀有私心的宗满和其他诸将都不曾倾尽全力，是以战后宗满等人也一下成为了范增麾下兵力最多实力最强的将领。这也是宗满等人敢于趁机发难的原因。

    如今看到威猛无双的龙且按剑入帐，心中有鬼的诸将也都不由自主的向实力最大的宗满看去。毕竟项梁只是形势不利，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诸将虽然心中各自打着如意算盘，却还不敢公然与代表着项梁的范增与龙且翻脸相向。

    龙且守在帅帐门口，五百精锐天鹰骑赶来后在帐外也已经全部刀兵出鞘将整个帅帐围的严严实实。宗满和诸将的亲卫想上前询问，却都被天鹰骑精锐面无表情的用森寒的兵刃强行迫退。

    营地外秦军已经开始强攻，而自家内部还各怀心思，如果帐内诸将还是不肯齐心协力对抗秦军，那么龙且也只有带精锐的天鹰骑护送范增逃回东阿城这一条路了。

    听到帐外的动静，探查之下宗满等诸将发现在促不及防下自己已经被龙且用霹雳手段生生围在帅帐之中。

    等范增脸色铁青的走向帐内上首坐定，帐内诸将在宗满的率领下马上执礼甚恭的上前参见。

    “末将宗满参见军师，如今秦军势甚急，不知军师可有军令下达。如果没什么事，末将等人还是先下去指挥本部军将将秦人这一波攻势应付过去。”

    欺范增一介文臣，又自持如今自己麾下兵力雄厚，宗满这才敢借机发难。却没想到看起来笑嘻嘻的毛头小子龙且，会如此简单粗暴的将自己和诸将直接堵在帐中。

    知道自己如果再提退兵事宜只怕性命难保，宗满当下也小心翼翼的向范增恭敬请令。无论如何先从龙且和天鹰骑精锐的手中回到自己军中，到时十万大军在手，还怕龙且这个毛头小子和范增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吗？

    范增可不是那种不识人心险恶的书呆子，宗满既然敢在秦军攻伐之际提出退兵东阿城，那么心中自然是已有了叛楚自立之心。加上龙且已经率天鹰骑将帅帐包围，在此等形势下宗满只要一回到自己军中，只怕马上就会反戈相向。

    有些路，一旦踏上就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帐外的天鹰骑精锐布置已定后，龙且带着两名亲卫直逼宗满面前。“龙且将军可是有事要与本将商议？”宗满脸上犹强自带笑的向龙且发问时，龙且却连句话都懒得说，直接一剑向着宗满当头劈下。

    宗满根本没想到龙且和范增竟然丝毫不顾忌自己麾下还有十万大军，就这样直接了当的动手。以龙且的身手、剑术，一剑过后整个帐内鲜血飞溅下，地上多了宗满已成两半的尸体。帐中顿时满地都是宗满的鲜血和肚肠中的黄白之物，腥臭无比的气息让人闻之欲吐。

    而宗满身后的两名亲卫还没来得及动手，已经被龙且身后的天鹰骑精锐用弩机当场无情射杀。

    龙且血腥而暴力的一剑，让帐中原本心思各异的诸将全都心中直打冷颤。除了麾下兵力最弱心性却最为耽直的涂韦和项梁派至范增身边的亲卫项铁，帐中诸将可是都曾与宗满私下约定过退兵东阿之事。

    诛了宗满这个带头人后，龙且看着帐内诸将一个个畏惧的神色，却只能忍着将这些墙头草拨个干净的念头，将滴血的长剑还于鞘中。

    向范增行了一礼后，龙且高声禀道：“禀军师，宗满临战之际惑乱军心，末将已将其当场诛杀。”

    看到龙且干净利落的诛除首恶，将帐内诸将震慑住以后，范增也当即颁令由龙且接手宗满所率的十万楚军。

    等龙且接令率百名天鹰骑精锐前往宗满驻地后，范增这才开始有条不斋的给帐内诸将一一分派任务。当胆战心惊的诸将满头大汗的出帐后，帐内只留下了出身于没落豪族之家颇有胆识的涂韦和项铁二将。

    看着这两位仅剩的忠心将领，范增也只有满腔悲愤的开始安排退路了。虽然靠龙且一时之勇震慑住了心怀鬼胎的各地豪强将领。可是一旦秦人攻势猛烈，而楚军又伤亡过大后，不能同心协力的这二十多万楚军还是难免出现溃散的结局。

    事已至此，范增也只能尽量保存好涂韦和项铁这些忠心将领的实力，做好撤往东阿的准备了。

    项铁和涂韦二将的麾下兵力都只有万人出头，不过论兵卒素质和装备却都是范增麾下最好的。在范增的密令下，两人也都将各自麾下兵将收拢到了范增身边，名义上是做为主帅的督战队使用，却都在暗地里做好了随时从东明渡退回东阿城的准备。

    而东明渡能在秦军的强攻下支持多久，就全看龙且能否慑服宗满麾下的十万楚军了。

    亲卫高举将旗，龙且手持军令径直闯入宗满的大帐后，马上就擂起了聚将鼓。因为事发突然，此时对宗满伏诛一事还一无所知的军中诸将马上就齐集帐中了。

    等宗满麾下诸将入帐后，龙且一声令下，天鹰骑精锐端起已经上弦的青铜弩机，将整个大帐内外戒严了起来。看到高居主将之位很是陌生的龙且，宗满麾下诸将当然难免惊惶不已开始相互小声议论不休。

    听着帐中一片低低的惊惶议论，龙且从主将之位上按剑起身。让亲卫将范增下达的帅令出示给帐内诸将一一堪合审验过后，龙且面色沉凝的高声将范增军令宣读一遍。

    听到宗满丧命，由龙且出任本部主将，一时间帐内诸将一片哗然。而宗满最为得力和亲信的几个将领已经忍不住拨出长剑直指龙且，开始厉声喝问。

    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形的龙且本就有心立威，军情紧急之下也顾不得再慢慢收拢诸将之心。听到宗满亲信拨剑喝斥，龙且一言不发的起身走向当先闹的最凶，喝声最大的两名将领。

    看到龙且杀气逼人的向自己走来，两名将领情急之下同时挥动长剑刺向龙且。全靠着一股蛮力和简单的砍杀之术，在龙且这样的当世猛将面前出手，这无疑是自寻死路。

    快捷无比的拨出干将神剑，一个恰到好处的侧身旋剑，两名身材粗壮的将领胸腹之间已经同时被锋利无双的干将长剑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体内鲜血从伤口处如泉涌出，也将两人的最后一丝力气全都带出体内。无力的看着血淋淋的胸口，两名忠于宗满的将领仰身倒毙于帐内。

    看着龙且强悍无比的身手，口鼻中充斥着帐内飘荡的血腥气息，其余诸将虽也都心有不甘，迫于形势却也只能开始跪伏于地拜见龙且这位新任主将了。

    龙且看到诸将接令，心中也是暗暗长出了口气。来前与范增商议时，两人也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宗满麾下诸将不肯接令，那也只有马上退兵东阿了。

    不过虽然宗满麾下诸将开始接受龙且指挥，不过暴力手段下的威慑能维持多久却是很难说了。为了尽可能给当面秦军多造成一些杀伤，让定陶城项梁处少些压力，龙且接手十万楚军后也当即就下达了主动出击的将令。

    在龙且的亲自督战下，还没从突然发生的转变中理清思路的诸将，被龙且硬逼着轮番率部越过沟壑向秦军发起了反冲击。一时之间，原本处于守势的楚军在突然投入大量兵力反扑下，硬是将精锐秦军完全赶出了沟壑，甚至开始冲击秦军阵营了。

    被楚军出乎意料的举动再次打乱了部署后，蒙破却抓住了一个微小的机会打破了战场上的平衡。

    当楚军大量兵力反扑下，蒙破敏锐的下达了前军后退诱敌深入，左右两军迂回两侧迅速切断楚军退路的军令。而训练有素的秦军兵将也完美地实行了主帅的意图。

    看到秦军前部溃散而逃，自以为胜利在望的楚军本能的紧追了上去。而一干心思不宁的将领们也没有发觉异常，直到秦军忽然从左右两侧冲出，楚军将领们才发现中了秦军的诱敌之计。

    匆忙退军回营之际，不仅伤亡惨重，而且前面近五万楚军还是被精锐秦军牢牢围在了阵中。等秦军阵中传来的阵阵惨呼随风传到沟壑后的楚军耳中，看着楚军士卒慌乱的表情，龙且知道大势已去了。

    兵卒士气低落毫无战心，将领们也是人心惶惶全无斗志。等秦军收拾完被包围的楚军后，只需再来一次猛烈的攻击，楚军肯定会全军溃败了。

    给营中诸将下达了最后一道据营死守的将令后，龙且也只能无奈的带着天鹰骑精锐回到了范增的身边。和范增通报了前方军情后，范增果断的做出了马上退守东阿的决定。

    再等下去，到全军溃散时，想全身而退也是难以做到的事了。现在退兵，最起码还可以将涂韦和项铁所部的二万余精锐安全撤回东阿，为楚军保存一些实力。

    对大楚最为忠诚的队伍都率先撤走了，闻讯后余下的十几万楚军没等到秦军的再次进攻，也纷纷退过东明渡口沿着黄河北岸向东阿城逃去。

    一个时辰后，等蒙破踏上东明渡口时，楚军居然连渡口的浮桥都没有破坏。有如此良机，蒙破当然不会视若无睹。精锐的秦军骑卒一马当先紧追不舍，使得楚军不能全力奔逃。而随后紧跟而来的秦军步卒也很快就赶了上来不断将楚军后队包围起来。

    如果不是章邯当日在黄河岸边溺杀降卒之举过于残忍，让楚军不敢再向秦军投降而拼死抵抗，恐怕先行出发的范增和龙且也难以顺利逃回东阿城。

    饶是如此，当秦军疲惫不堪的收兵归营之后，除了范增和龙且所率的精锐，其余十多万楚军，逃脱者亦只有二万左右。

    当初百万雄师风光无限的从东阿出征。如今，除了项梁亲率的三十多万楚军还被秦军困在定陶城中，仅余不足五万人随范增退往东阿。

    退军途中，看着波滔翻涌的黄河之中那无数具随波浮沉面目犹自清晰可见的楚军士卒尸首，感慨万千的范增不禁怆然泪下。此时范增和龙且两人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祈祷项梁、项羽能平安归来了，否则大楚必生内乱啊！

    而此时，项羽仍在为了赶到定陶城下浴血冲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