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下第一强军

    春秋，波澜壮阔。

    当年的八国兼并战争，动辄数十万人的大兵团作战，一场大战历时一日到旬日不等。大战过后，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黑云蔽日，流血漂橹。武夫当国的后春秋就是杀戮与被杀的血火之路。

    大楚王朝由内而外的崩溃致使战火熏天，民不聊生。八国战乱最初的时候，有秦、晋、燕、赵、宋、魏、蜀、吴八国，在诸国征战不休之际，塞外鲜卑、奚人、匈奴等趁势崛起。后来赵国以及魏蜀吴三国皆尽被灭国，历史由此进入了四国鼎立的局面。中原的混战，胡族的入侵，两百多年的四分五裂，既是人民的深重灾难，也是民族融合的煌煌大潮。

    这段时期，中原文化、经济遭受了巨大创伤，诸子史籍、珍贵文物，损失了无数。各国竞相扩军备战，农耕废弛，文化不兴，更导致流民遍野，哀鸿无数。世家大族趁机包庇民户，裹挟群众，巧取豪夺，加重了门阀森严，使户口锐减，中央疲敝。

    权贵只知争权夺利，不顾百姓死活，仅魏国五十年就换了三姓皇帝，人口减至立国是的五分之三。这些大事，官方对外发行的史书均是一笔带过。

    但谢神策知道，历史上很多一笔带过的东西，恰恰是最为沉重的。在他家封库中，保留了诸多野史孤本，上面详细记载了各国各地的未被记录在正史之中的故事。

    像西秦攻魏，魏国孤地死守，秦军攻下城池后，战前军民两万的城池中能站起来的不足百人，城中尽是尸体与被人吃剩人的白骨。拓跋鲜卑部攻晋，晋军将领战前鼓舞士气说：“尔等旦战，暮则饱食”，意思是：你们早晨打仗，等有死人了，晚上就可以吃饱了。

    这在那时，是很普遍的。谢神策心中哀叹：“这与五胡乱中原又何等相似”。这种战争破坏生产以及人口锐减的现象，到近五十余年五国并立后才有好转。但这种好转，却是为了更大规模的战争做准备。

    两百年的战争，天下人口锐减，在籍民户十不存一，这使得各国不得不缩减军备，致力于开发精锐。先后有过魏国的大魏健卒、蜀国的重甲兵、东吴的水师等称雄天下的精锐，如今均淹没在长河中。如今天下最精良的精兵，号称天下战力第一的当首推大晋的陌刀军，。

    二十多年前，秦晋函谷关外大战。

    箭如飞蝗，遮天蔽日；骑兵穿刺冲杀，如飞梭往复，又如大潮拍岸，磅礴万钧；陌刀推进，挡者皆破碎；步兵大盾配长枪，步伐森严，如堡垒移动。首日一战从上午杀至天黑，双方共投入二十二个军团，秦军十个，晋军十二；不等收敛完尸体，双方默契般的抽调兵力，再次投入战场死战。如是五天，疯狂绞杀之后，双方精疲力尽，于是停战和谈。

    一战过后，秦军十个兵团共十二万人损失超过七万，晋军死伤更达八万余人，两方战至最后一刻，都无一兵一卒临阵脱逃，秦军大将白颜吐血三升，从此一病不起，晋军老帅司马德光则一月后病死。

    每当谢神策读到这一战的记录以及二十余年来诸位兵法名家文人士子的心得批语都会感慨一声一将功成万骨枯。

    那一战，白颜成就了自己天下第一名将的声誉。

    战初，白颜以本部五千精骑为诱饵，死死吊住司马德光亲军的三千陌刀军以及三千轻骑。敌战我退，敌退我追，敌停我袭。牛皮糖般的让大晋的大陌刀军疲于奔命。最终抓住战机以优势骑兵配合重步兵一举击溃司马德光中军，进而本部骑兵后撤，右军收缩，左路军靠拢向中军将晋军左军一口吞掉，待援救不急的晋军右军收到消息准备撤退，则又被白颜亲率五千精骑尾随咬住。随后，就是人尽皆知的五千陌刀军与五千精骑的大碰撞。

    被白颜吊住的六千精锐及时赶回，从中路杀出，以两千骑兵和一千陌刀的代价赶在白颜之前与右军汇合，右军集结后，用五千大陌刀军殿后，掩护剩余人马撤退。待五千陌刀军背对袍泽列开阵势后，面对的是白颜本部几乎无损的五千精骑，号称天下战力第一的大白鱼骑兵。随后，便是毫无花哨的对憾：骑兵与步兵的大碰撞。

    战刀折断，便抽出匕首，匕首没了，就用碎刃，用拳脚，战矛没了，就爬起来用马刀，甚至用箭矢。为求杀敌，不惜一命换命。最终在两个时辰后，晋军右军以完全姿态撤出主战场后会战结束。

    最终五千陌刀只余四百残卒，五千大白鱼骑兵仅白颜数十骑以身免。

    随后，两国息兵止戈，休养生息至今已有二十年未有战事。但那场秦晋大战却被后人无数次的提起。

    白颜以十二万对十五万的劣势取得最终胜利，并拖死了有大晋磐石之称的司马德光，名震天下之余，却屡屡被人嘲笑为“光杆的天下第一”，因为在大白鱼骑兵与陌刀军的对决中白颜虽然战至吐血仍冲锋在前，身被创二十一处，极为永烈，但一个人的英勇只是一个人的英勇，大白鱼亲军最后只余十余亲随。白颜一个人改变不了大白鱼骑兵的失败，陌刀军一军的惨胜也只是为大晋保留了最后一丝颜面。

    虽陌刀军是惨胜，但却在大势颓败之际顶住压力，保存了接近半数的晋军，使晋军虽败，仍有一战之力，仍然可以牵制住秦军主力，保证大晋西线不乱，对晋国而言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陌刀军第一次成建制的出现以及体现出来的战力、在对垒战争中发挥的作用，给了诸国当头棒喝。

    被大秦人引以为豪的大白鱼骑兵，秦国白氏家族的亲军，天下战力第一的王牌，面对一点五倍鲜卑大统领王帐骑兵也丝毫不落下风的天下一等一强军，居然败给了此前名声不显的陌刀步军，实在是让秦人丢尽颜面，也让宋燕等国胆寒。回国后的白颜除了私下里与大秦皇帝有过几次不短地密谈以及大秦军部的一些隐晦动作外，就再无声响。

    秦国没有态度的态度让全天下人都默认了陌刀军天下第一的战力。白颜从司马德光手中赢得了天下第一名将的称号，却让大白鱼骑军天下战力第一的名头丢给了大晋陌刀军。

    从此陌刀扬名天下，闻者皆糜，绝大多数遭遇，都是见陌刀而退。只有极少数自恃勇武的精锐敢与之交战。而与之交战后的销声匿迹，就是再也没有人质疑陌刀的天下第一。

    对此，小谢哥颇为鄙视。不是鄙视陌刀，而是鄙视那些敢于和陌刀硬碰硬的角色。其中就包括了一支孤军深入和同等数量陌刀军交战后几乎被全歼的北燕范阳铁骑。在小谢哥的认知中，陌刀作为斩马剑的升级版本，本就是冷兵器巅峰的存在，其存在意义就是专为对抗骑兵。在那个世界的大唐，陌刀军，就是大唐对突厥以及吐蕃西域等骑兵强国的法宝，无往而不利。以同等数量的骑兵面对同等数量的陌刀，若非能扰乱陌刀阵型，否则一旦纠缠上脱不开身，很可能就是一边倒的屠杀。总长达一丈刃长六尺有余的大陌刀能够将骑兵连人带马斩为两段，在集体刺杀时则可以将一切铠甲及**彻底捅碎，人马俱裂。

    并非如大多数人想象的那样陌刀以劈砍为主，相反，陌刀的重量以及长度都决定了这是一种双手使用的以刺为主的极为缺乏灵活性的兵器。只有在不扰乱阵型的前提下有极少数的勇士能作出而且会做出劈砍动作，当然这种能斩断人马的极为鼓舞士气的必杀技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首先，陌刀的使用者必须经过严格选拔，必须选取身长力大之人，这个身长力大的标准就是身高必须过七尺五，身体要强壮，腰腹手臂力量尤其要足。能在负重五十斤（全身铠）的情况下手持陌刀进行标准推刺动作两个时辰，而且兵员最好是家世清白且有兄弟的自耕农户子弟。以大晋泱泱中原大国人口第一的兵源来说，陌刀军也不过只有不到一万五千人的规模，且大多分布在西北、北方两个方向。

    陌刀的制作，则交付淮扬道，也就是淮军的军械监，主事陌刀锻造的人就是左老头儿。陌刀锻造极为机密，除了陌刀监有重军把守以外，运输都是登记数量以及使用者姓名后选取精锐士兵押运，运到后再对号发放。平时陌刀使用损耗也严格按照规定维修，超过一定维修次数就会作废，重新锻造，绝不丢弃和随意处理。无故损坏陌刀的军士会被军法严惩，每把陌刀刀柄处的刀柄上都刻有使用士兵的名字，一来是实名制便于训练及管理，二来好用于统计伤亡以及损失。

    陌刀的训练用一个词概括就是“负重”，不仅要身负重甲，而且要求跑动、力量、耐力的训练，辅助以简单明了的口令旗语进行不过于复杂的阵型变动和肢体动作，要求统一有力，气势磅礴。艰苦的训练造就士卒非人的体质和战斗力，配上如刀山的陌刀阵，往往让面对面的敌人生出即将赴死的悲壮。

    此刻，小谢哥，正怀着这种悲壮的心情，看着淮军中的一千陌刀手，有点想要尿裤子的感觉……

    谢神策站在帅台上，身旁站着的，是当年与大白鱼骑兵死磕后活下来的一名校尉。现在是这支陌刀军的教官。这教官除了少数几个抬手挥手的动作外，从一开始到现在的两个时辰和谢神策没有半句交流，眼睛始终紧盯着前面的军阵，嘴角紧闭，双手后背，双脚如同钉子钉在木板上，整个人如同标枪般扎进帅台，自有八风不动稳若泰山的坚韧。

    他也是谢神策的教官，教授刀法，教官姓李，名字不知。

    谢神策面对这名铁面教官是有苦说不出，有泪不敢流。十年了，整整十年了！小谢哥被这“牲口”当做牲口整整cao练了十年！期间数次险死还生，个中“情趣”，不足为外人道。

    小萝莉王解花有感于小谢哥被暴虐的惨痛，给这教官起了一个“李阎王”的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