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中外合作
前面已提到中外合作实质上是由外国变相控制清朝的海关、运输、漕运等系列关系到清政府命脉的一项方案,这项方案如果施行,清朝将彻底沦为外国控制中国的工具,因此,此议断不可通过。1862年7月15日在例行的朝会上,恭亲王宣读了外国期与中国达成中外合作的条目,其中包括兴修铁路、办电报局、制军械厂等数十条目,待恭亲王宣读完,崇厚便出班在两宫太后面前向奕訢发难。 “洋人言修铁路为开文明之先,为臣以为此乃一派胡言,如开山修筑铁路则洞穿山岭割绝地脉,此举实乃毁我大清之万世基业,乱我朝之国本,如施行,定陷两宫太后、皇上于不利之境,臣请两宫太后,皇上三思”崇厚言之凿凿的诉说着。 看着他口若悬河,精忠报国的神情同治倒真有些被他感动了,可是正是他的这种忠贞才毁了大清朝。崇厚发言毕站在一旁紧跟着的是同治的老师李鸿藻,此人不但满腹经纶并且能言善辩,此时他也站出来逐一论述了所谓中外合作的种种弊端,朝会上的局势因为李鸿藻的影响大有一边倒的可能,恭亲王也不甘示弱,待李鸿藻说完,恭亲王便开口反驳:“李大人所说的洋务的千般不好,那为何在对长毛一战中有了英法两国的助剿,战事在四个月内就已平覆,光这一项就让朝廷省去了几千万两的税银,而且英法两国在攻破南京后立即撤兵出城,足可见洋人之诚意,洋人即示大义于我朝。” “一犯广州,逼我签订南京条约之城下之盟,二犯京畿毁我皇家园林,抢走我朝二千万两之贡银,开我朝数处边土为口岸,输入鸦片,致使白银大量外流,此等行经,谈何示大义于我朝,帮官军助剿,不过为己之私欲耳,何谈有恩于我朝。”说这话的正是同治五个老师之一的翁同龢,弈訢气得说不出话,但此刻有一人气得更是无以言表,此人就是当朝皇帝的生母,圣母皇太后慈禧,这一让洋人助剿的旨意正是在她的授意下发的,如今被翁同龢在朝堂之上点破,让她颜面无光,此刻的同治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老师和自己的六叔在打嘴仗,自己真想插一句,但毕竟自己尚未亲政,是不能随便开口的,但此时有人给了他开口的机会。 礼部左侍郎伊精阿出班对两宫及同治说:“启禀两宫太后,皇上,恭亲王所言实乃违背祖制,降尊屈贵,想我大清立国200余年,太祖太宗励精图志,世祖在位时鼎定天下,高宗雄才开疆拓土,先帝仁厚,臣民拥戴,我朝虽略经艰险,但有两宫皇太后坐镇,皇上贤明,群臣用心,万事可定,长毛贼为乱十载,终为我朝所平,此乃天眷我朝,值此太平之世何须改弦更张,效泰西之政(泰西即西方国家),只要君臣一心,我朝定可开创同治中兴之盛世,何须相求外人。臣所言望皇上明鉴。” 此言一出,皇上、两宫及群臣皆大惊,因为按理应该两宫皇太后放在前面,皇上放在后面,而这最后的结束语竟忽视了两宫太后,不知是他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当下朝臣的目光都聚焦在同治的身上,同治望向身后的两宫太后,慈安用温存的眼神示意同治可以回话,同治帝在得到慈安的同意后,站起身走到伊精阿的身旁把手扶在他的肩头,轻声说:“先生请起”(因为他是同治帝的老师故言其为先生) “谢陛下”,伊精阿站起回答。 “先生所言极是,朕请问先生自道光朝以来,我朝共丧失了多少疆土,赔偿了多少银两。” “这,老臣没有详查过。” 同治此言引来众臣臣侧目,同治没有在意继续说道:“我朝之所以连吃败仗,割地赔款,皆因洋人船坚炮利,枪械精良,我朝将士以血rou之躯对敌洋人之火炮快枪,虽舍死卫国,但刀剑终是无法与火器相抗,如我朝再不习洋人火器之精妙,则我朝恐永无宁日哉。”伊精阿面对着自己的学生同治有些困惑,自己天天与皇上在一起,自以为了解皇上,但皇上之言语却颇似恭亲王之吻,要不是自己天天陪侍左右,倒还真以为皇上是恭亲王调教出来的,同治接着说:“我朝火器虽不如泰西之精良,但我朝之礼法却强过其百倍,泰西之人不善待老者,国民皆以逐利为先,况还有岛国女主临朝主政,实乃国之不幸,(其实是指英国)说到这里慈禧狠狠的瞪了一眼同治,同治没有理睬,因此,朕以为我朝所缺者洋人之火器也,洋人所缺者我朝之礼法也,我朝习洋人之长,而洋人不能习我朝之长,长此以往此消彼长,泰西之国必固步自封,天下必为我朝所得,数十载后,夷人必重来我朝纳贡称臣,天下必将重新恢复往夕之太平。虽然自己想改革变法,但目前,自己只有两边讨好,既不得罪洋务派,又不得罪保守派,以期得到两派的共同支持。恭亲王听了同治的话觉得皇上很明显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恭亲王从来没想到四哥的孩子在这个年纪会有如此见识,想到咸丰帝刚死时同治手足无措的样子,很难相信面前振振有词的就是曾经的他,与其相对应的崇厚想到的是皇上虽然主张习洋人之火器之法,但同时又保证不会动朝廷之祖制,更不会动国家的礼法,皇上的表态虽不能让自己特别满意,但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可以让人接受的。 “好了,皇上回到你的位置上,” “是,圣母皇太后。” 这该死的慈禧就不能让自己多发挥一下吗。同治心里嘀咕着。 “让诸位爱卿见笑了,皇上年幼,所谈大多不切要领还望诸位臣工见谅,皇上尚未亲政,有事还是众卿家与恭亲王议议就可以了。”慈禧蛮横的堵住了同治发言的机会。 “meimei,不碍事,我们这些人辅佐皇上也是暂时的,将来这天下和臣民还是要由皇上来担当,而且今天皇上所言确无不妥之处,让皇上多与大臣在朝堂上勾通想必也不是坏事,”慈安袒护的劝解着。 有了慈安的首肯,慈禧也只好不情愿的同意了,崇厚见两宫同意,便继续刚才的话题,“老臣敢问皇上,我朝要如何做到既与洋人达成合作又不违反祖制呢?”整个朝堂上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到了六岁同治帝的身上,同治环顾四周见众人都望而却步向自己,再次从龙椅上站起面带威严之色对崇厚说:“我朝之祖制断不可变,但祖制中未提到的,又不损及我朝利益之条目可以诏准,与我朝祖制相左之条目,可以先留中不议,待日后商讨,但修筑铁路制枪炮厂势在必行。” “老臣以为制枪炮厂可以速办,但修筑铁路断不可为,筑路时劈山砸石足可毁我大清之地脉,此乃洋人之毒计,我朝万不可上当呀”。
“崇大人此言差矣,岂不闻,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朝堂上的汉臣以及有见识的满臣频频点头,不住的在心中赞许同治,崇厚被六岁的小皇帝说得一时语塞,同治接着说:“若真有地脉之说,那洋人早我大清数十年便修筑铁路,到今时岂不亡国灭种耶!” 崇厚当时真是一语皆无,让他毫无还嘴之机,坐在卷帘后的慈禧看着自己的儿子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谈,似乎他现在已经成为实权在手的皇帝了,看着朝堂之上已无人再反对中外合作,慈禧在征得慈安的同意后,宣布中外合作之事准奏,但其条目要逐条廷议,以不违祖制为达成协议的先决条件。散朝,随着安德安一声尖锐的叫喊,结束了这让群臣对皇上刮目相看的小皇帝的第一次发言的朝会。散朝后,小李子陪着皇上,回到皇帝下榻的乾清宫,此时同治还沉浸在刚才舌战崇厚的精彩回忆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贴身宦官李德贤脸上紧绷的肌rou。 “万岁爷,您犯忌了,”这句话把同治从喜悦拉回了现实。 “朕犯什么忌了,你倒是说说看。”同治有些不服气的质问。 “万岁爷,难道不知道宋孝宗请战的典故吗” “这个,朕确实不知,你说说看” “是,万岁爷,宋孝宗是高宗赵构的养子,在金兵兵至淮河时,向高宗请战,请求由自己节制所有兵马赴前线与之决战” “这很好呀,要是朕的话,朕也这么做。”同治有些不解的问 “万岁爷,话虽这么说,但这么做是大错特错” “何以见得” “万岁爷请想如果孝宗节制了所有兵马那他不就比皇上的权力还大吗,他的养成父赵构能不怀疑他的动机吗?” “朕失言了,”同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然触动了慈禧的那根绷紧的神经。 “小李子你说朕该怎么补救” “皇上可以效仿孝宗的办法” “什么办法。“ “孝宗事后,把之前的事与其先生说了一遍,他先生让孝宗马上到高宗那里去承认错误,并表示会时时陪侍在高宗左右”。 “结果如何” “结果是高宗转怒为喜,孝宗依然稳坐太子宝座” “你的意思,朕明白了,你是要朕向两宫太后认错” “皇上圣明,只有此举方可解除皇上与两宫的隔阂。”同治良久注视着身边的小李子,脑子里在飞快的回想一些历史上有名的太监,如刘谨、魏忠贤、高力士……;都说太监只可用不可信,但小李子说的在理,这次看来要听他的了,不过自己还是要小心,他可别是大jian似忠,李德贤看着皇帝还在犹豫,便催促道,“皇上快去吧,去晚了可能误解更大了,同治不再犹豫径直向钟萃宫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