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进城不易

    再不用细问，三元心中已知道钟馗遇到的这位面具人是谁，那就是他在景阳县结识的莫邪鬼师。看来莫邪师已经回到了五龙，并且正在等待他的到来。

    现在五龙谜团对三元来说毫无头绪，一个繁荣有序的小城，看不出有半点怪诞的城内景象，与仿佛了无生机、全不见半个人影的城外土路，仿佛这个世界被那小城的围墙一分为二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谁都知道这样的小城不可能孤立自我保存，无论是种植还是畜牧或者捕鱼，城里的人都必须要出城才能找到营生的办法。

    要解开谜团，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随钟馗师一起进城去，先与莫邪碰头，了解究竟在五龙发生了什么事情，三元当机立断决定所有人一起进城。

    "所有人？"高清水有些疑惑，"我听钟馗天师的意思，是说带你进城，没有说带所有人。我们是不是应该留一些人下来，在城外等候？"

    "不能！"三元的态度十分坚定，"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城内远比城外要安全得多。因为我知道钟馗见到的这个土著头子是什么人，不用心存疑虑。他也是一位控师，我想他一定是有些力所不及的事情，需要我的帮助。至于为什么只说带我前去，而没有提到其他人，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他只能感知你一个人的存在，"梦生插话进来，打断了三元，"不是不让其他人进城的意思，而是他未必知道到底有多少人随你一同前来。我想这个人我也应该是认识的，在景阳县曾经有接触到过，那个喜爱故弄玄虚的鬼师莫邪，呵呵，除了他还会有谁。"

    三元点一点头，"关于莫邪师的情况，进城的路上我告诉你们，现在就动身，这里看来不宜久留。"

    小羽已经把木门打开，走在了最前面，"进城，进城，唉，我走得远一些，不要跟你们距离太近了。"

    三元笑着跟了上来，其他人也都起身跟随，陈梦生走在最后，他与前面诸人脱开了一些距离，没有立即里开那木棚，而是转身又对这棚屋看了一眼，然后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来，是一块红sè的印泥。

    陈梦生将盒盖打开，用手指沾了红泥在那门框上画着什么。高清水就走在他的前面，一回头，看到了，"这是什么？"

    "没什么。"陈梦生敷衍了一句，"这不过是用来以防万一的..."

    高清水停下脚步来等他，又问，"你画的是什么符？能防什么万一？"

    陈梦生画的符号十分奇怪，既不想文字，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图案，由一些长长的线条和弥补的小圈组成。他微微一笑，笑得十分神秘，却没有正面回答高清水的提问。

    不一会儿，算是画完了，他把印盒盖上，拿布包了，又放回到怀中去。沾了红sè印迹的手指在衣服上蹭了几下，转过身来，"行了，走吧。"

    前面那几个已经离他们有些距离了。梦生与清水走在最后，他们的身前是三元、白老四和钟馗，而走再最前面的，则是步态欢悦的小羽，他全然不似是来探险的，好像是专程到云南度假来的，看背影都知道他很兴奋。

    眼看那块高大的牌坊就到了面前，五龙县城已在眼前。按理，在入城之前的郊外，就应该陆续有人家生活了，可是三元注意到，进城之前所能看到的土路两旁，近处或远处的房屋，全都是空旷废弃的，有些甚至已经破败，屋外的栅栏和部分储存草料用的柴房，成片成片的倒伏，虽然那些栅栏上依然能够看到从前曾被加固过的痕迹，可是目前看来，明显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人进出生活的迹象了。

    三元看到小羽在牌坊之前突然停下了脚步，不继续前行了。三元快步赶上去，"怎么了？"

    小羽没有转身，只是伸出一个手来，向后一摆，"停下，先等一等，我觉得那后面有人，正在向我们这边窥探，但是我看不到。"

    三元抬头开这牌坊，相当的高大，与中原地区的建筑建构不同，这牌坊全部用竹木搭成，漆成五彩之sè，上面还画着吉祥的图案，应该是类似地标城门之类的东西，因为这牌坊最上方，高高大大地写着"五龙县"三个字，下面有两个稍微小一些的字，"东门"。

    牌门之前是一道深沟，沟挖得很深，沟里是干涸的淤泥，看样子原来应该是水环绕的，类似护城河的样子。那深沟的对面，才是高大的城墙，将一座五龙县城围得密不透风。城门紧闭，城头并不见有守军或者瞭望的岗哨，如果不是因为钟馗刚从那城里出来，谁都不会相信这样一座闭门自守、如临大敌的孤城之中，竟然如此秩序井然。

    想要往前也是走不过去的，城沟之上，进城的吊板被高高地挂起，根本就没有道路能通往城内。这莫邪师既然让钟馗去接人，才这样一点点的功夫，居然还吊起吊桥来，真是过分的Jǐng惕了。虽然没有见到守城之人，但是当三元站到那牌门之下时，也获得了与小羽一样的感触，浑身觉得很是异样，好像有几百双眼睛正从什么地方在窥探自己，情绪特别地紧张。

    那是什么？城头虽然没有守卫，可是城门上却有一排排的空洞，黑幽幽的，那些是瞭望孔吗？就是从那空洞之后，有人正在观察他们，偷窥他们。三元觉得城中的人应该是在思考，是否要放他们进来，那些人看来很没有信心，空气中充满了恐惧的气氛。

    六人一排在地沟前站定，钟馗师站在最中间，毕竟他是刚从眼前这城中出来，又是得了县衙的授意出城来接人，怎么想那些城中的人见了他，也应该把吊桥放下了吧？城门后小小的有一阵sāo动，很快又平静下来，却不见门开。那门后之人还是窥探、观望，好似根本就没有放他们进城的打算。

    小羽忍不住了，高声喊道，"城里的人，赶紧开门，放我们进去，我们是县衙那个怪胎请来的客人！"

    三元耳根灵敏，听到城门背后有窃窃私语之声，但城门依然纹丝不动。

    小羽又喊，"喂，开城门了，"他伸手一拎身边衣冠不整的高清水内衣的衣襟，继续嚷嚷道，"这位是齐安县县令高清水高大人，是来贵县参观考察的，官方交流团首席代表，开门啦..."

    城里的人依旧是观望，不搭理。

    小羽另一边站的是白老四，又拎一把，"这位，齐安县第一大商户蔡庆丰堂的二掌柜，管账师爷，来考察贵县投资环境啦，民间交流放不放的？"

    里面很安静，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没有了。

    站在另一边的是钟馗、陈梦生，最边上站的是三元。"狗屁的考察团，"梦生开了口，"你当人家都是没见过官，没见过有钱人的吗？一群衣衫不振，穿着内衣的来访者，就不要甩派头啦。"说罢梦生突然身子一蜷，脸上顿生悲意，哭丧着声音哀求道，"城里的行行好，开门放我们进去吧，我们是遇到劫匪打劫的落难过路人，银钱都被抢光，衣服也被抢光啦。让我们进城休整一下，不会打扰太久的..."

    这借口，唉，也没比小羽高明几分。那城门背后，依然毫无动静。

    钟馗冷冷地说道，"白费jīng神，你们说的再多，他们也是一句话都听不懂的，感觉就好像到了外国一样，这城里都是异族之人，能听懂汉话的，可能就那个带面具的家伙了，至少我还没遇到过第二个呢。"

    三元觉得那城里的人不是故意拒他们于城门之外，而是拿不定主意是否开门，不然不会在门背后窥探到现在，丢下他们不管就是了。可是为什么不开门呢？到底这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对外来之人如此Jǐng惕？三元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虽然他不会说当地的语言，但当时他在景阳县的时候，曾经梦到过五龙祭祀的场景，那时候，他听过主持祭祀的莫邪师在一片火海之中念诵祝文，三元记忆力十分惊人，虽然当时他并没有听懂其中的任何一句话，却记得全部的音节，并且此刻还能全部复述出来。

    现在他高声念诵五龙祭祀的祝文，那门背后的那些人应该可以听懂吧，他们一定会觉得非常惊愕，以为三元要对他们施法，说不定由此而去向莫邪师通报。若是莫邪师知道他被堵在了城门外，应该会命令开城门相迎吧。

    三元就是这样猜想的，并不知道是否真的能起作用，也不知道梦中所听来的那些祝文音节准时不准，病急**投医，当即高声念诵起来，同时升扬耳根灵量，注意那城门内的动静。

    果然那城里的人又开始躁动起来，显得更为惊恐了，一个家伙开口说话，叽里呱啦**喊了一通，虽然三元听不懂，但是听那语气急促又紧张的样子，可能是想要阻止他，不让他继续念诵下去。三元的声音稍微轻了一些，没停，继续在念祝文，其实他在念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就是音调和节奏模糊觉得就是梦中所听到过的那样。

    城里人喊话的人又多了几个，叽里呱啦十分激动又很紧张，先前那人的声音高了八度，几乎是在声嘶力竭地哀求三元停下。城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仿佛有人在推摇，却仍不见开启。

    三元心里有点着急了，眼看天sè就要暗下来，他觉得背后有丝丝凉风吹过来。不是他一个人，其他人也都感觉到了，天sè开始变得浑浊，到底是时间到了该天黑的时候，还是三元念诵的祝告将要引起什么麻烦？谁也不知道，目前只知道，小羽的喊话与陈梦生的哀求都告无效，而三元的念诵却引得城中的人更为紧张，城门正在发出声响，是那门背后的人因为痛苦而挣扎，还是他们在做打开城门的准备呢？

    三元的声音更轻了，现在连他心中也变得毛毛的，他的面前是一座不肯开门相迎的孤城，背后是了无人烟的土路，以及荒凉废置的宅院及田园。同时背后透来的凉意越来越真切，越来越清晰，这不是梦境，是现实的世界，若是真的惹出麻烦来，恐怕很难收拾。三元心里有些没底，因此念诵的声音愈发的变轻了，可天sè还在继续变黑，空气在变得浑浊。

    突然，那门背后有人喊出一句三元听得懂的话来，"别念了！快停下，马上开门放你们进来了。"

    三元这才收声，他猛的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就好像头脑被外物入侵了一般，差点就要跌倒。幸好他是一行人中站在最边上的一个，一把扶住了牌门的立柱，慢慢缓解过眩晕的症状来。这时，突然听到面前城沟对面传来城门开启的声响，然后是木排吊桥被放下，三元见那桥头所站的一行人中，最最醒目的一个，高冠耸入云霄，正是他在景阳县时曾见过一次的莫邪师的造型。

    三元冲老鬼莫邪抱拳一笑，换了汉话说道，"老鬼，你还真亲自来接我呀，以为你打算把我扔在城外不管了呢。"

    莫邪师脸上，被面具覆盖着，看不到表情，他突然高声说了一句什么话，好似是一个命令，只见城头之上，突然出现了一排人，个个都是军士打扮，全副武装，手持弓箭，搭弓引箭，齐齐地朝向三元等人，如临大敌一般。

    莫邪师又下一道命令，那些军士们的弓拉得更满了，好像已经准备好即将发shè，三元注意到，那银闪闪的箭镞之上，每一枚都包着油布，涂抹了硫磺，这是火箭，不仅如此，那箭身靠前还包裹了一截黄布条，可能是一种令符。

    "你要干什么？"三元惊道，"你打算万箭齐发迎接我们吗？"

    小羽等人都不知进退，杵在桥头，那城门已经打开，但现在这架势，到底是欢迎还是拒绝他们入城？实在是奇怪极了。

    莫邪突然大喊，"还等什么？快跑啊！"

    三元愣了一愣，"跑？"

    莫邪急着双脚直跺地，"快跑进来！来不及了，马上，快！"

    啊！三元如梦初醒，六个人立即沿那木排向城中冲刺般跑去。三元听到莫邪又下了一声命令，头顶上万箭齐发，那些箭镞划过空气时擦出火花来，然后迅速燃烧成一片火镞，火镞带着风声"嗖嗖嗖"地飞向三元等人的身后，跑进城中的瞬间，三元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那座高大的牌门正在熊熊的火光中燃烧，吊桥被迅速拉起，城门也同时关上，三元只看到一眼，就再看不见城外的情形了。

    待那城门关起，之后，三元才看到，好多人正往门背后填充各种东西，横七竖八在瞭望孔下顶了一排支架。三元扯一扯钟馗的衣袖，目光充满疑惑，"刚才你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钟馗皱皱眉头，"我到门口的时候，他们已经把城门开了，我一出城，他们就着急关门，并不知道，这门后原来结构这样复杂。"

    所有人都闪过道来，放他六人进城，莫邪师迎过来，一把将三元的手臂拉住，"什么都别问，先去县衙！"

    听声音的确是莫邪没错，可是他在景阳县的时候，远没有现在这样神神叨叨啊，还算是个正常人吧，现在三元看他，更像是戏文里的巫师，不像是他所认识的审不明沈师爷了。

    既然主人家这么说，三元也就不着急向老朋友打招呼了，诸人随莫邪到了五龙县衙。虽然这五龙城中所有的建筑都是云南异族的风格建造，但县衙却是汉家风俗修建的，足见中原政权对这些边野民族的统治。转眼到了县衙，莫邪叽里呱啦嘱咐了手下一堆话，除了三元被留在堂上，其他人都被带走。

    "这是为什么？"三元开口问道，"他们都是非常可靠的人。"

    正堂空着，莫邪没坐，他站在下首第一个座位前，并不回答三元的问题。只是等待诸人全部安排完毕，与三元同来的五人都被安置到了外厢，他又吩咐手下人全部退了出去，把门窗全部关起合密。这才算放下心来，只见莫邪一手摘帽，一手取下面具，开口说道，"唉，终于有一个可真面目相对的朋友了，这一段时间真是把我累得不轻。"

    "老鬼，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干嘛把自己弄得这样神神叨叨的？"三元见没有外人了，说话也自然起来。

    "你不知道这五龙县的情况，你不要着急，喝一口茶压压惊，听我慢慢把详情告诉你！"莫邪师一边说，一边自己也端起茶碗来，猛喝了几口。又开口说道，"装神弄鬼是为了稳定这城中百姓的情绪，若不是我压住阵脚，恐怕你今rì到来，能够看到的，这城中的情况也早就与城外一样，已经是荒无一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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