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定计
“这……”董复一时语塞。 斟酌了片刻，方解释道：“地仙真人自是无人敢假冒，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当年祖制规定担任各级官职须有相应道行，如三十三郡仙宫的宫主与司印皆为二品大员，必是地仙以上道行方可就任，但现下乾洲受内外数次战乱之灾，尤其是东方魔教的掠夺与李英琼撤走时的破坏，为害尤重，许多灵脉灵物至今都未恢复，故此求仙问道远难于往日。” “在老辈修真们纷纷飞升天界之后，现下委实没有那么些地仙道行的修真了，于是仙廷便权授一些能力出众的散仙以地仙真人的头衔，好去出任这些官位，且不止是宫主司印，其他官位也无不如此。” “君复此言不假。”霍韬点了点头，接过话来。 “如现下咱们珉东仙宫诸葛宫主便是元婴圆满的修为，因……咳，因这个道行精深，法力高强获封凤仪阁真人，享地仙待遇，仙宫孙司印亦是以元婴圆满的修为获封天宝阁真人。” “唔，似是除去边郡，内郡诸宫的宫主司印均不是正宗的元神地仙了罢？”说着转向董复问。 董复无奈一笑，点头不语。 “原来如此。”沈珉听罢面色如常，心中却惊喜不已。 感情如今地仙很少了么，那我这散仙岂不是行情看涨？当下便问：“咱们仙廷现下还有多少位返虚金仙？” 二人同时摇头，“一位也无。” “哦，那么化神天仙呢？” “亦无。” “而且不止咱们蜀山，其他门派也是如此，数百年前这些仙长就都飞升天界了，不曾听说还有逗留此界的。”董复补充道。 “唔……”沈珉心中微微一沉。 上面的压制少是好事，但一个都没有对自己却是坏事了，至少那除患就麻烦了，这等恶咒恐怕没有天仙的手段是除不掉的，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有些一筹莫展，思索片刻后还是无计可施，只得接着再问：“那么元神地仙呢？” “本来还很有一些，但在天仙飞升之后不久，许多道行高深的地仙也纷纷悟道飞升了，现在么……” “它派不知，但本教想来总还有三四十位罢，至少九殿真君与大多边郡宫主司印都是，当然还有教尊他老人家。” “咦，如此……”这数字董复看来很满意了，但却少得远远出乎了沈珉的预料，不由得转忧为喜。 当年勇将兄所处的那个时代是地界的全盛时期，高手如云，仙才辈出，那时峨眉莫说地仙，天仙也有三四百位了。不过世事往往盛极而衰，转眼一场波及全地界的大战便叫他们陨落了大半，剩下的如今又不知何故纷纷去了天界，难道是天界也出了什么变故？ 唔，不过上面的事隔得太远，不是自己现下该想的，正经的是如今地界这般孱弱，实是万年以来所未有，这是到了传说中的末法时代了么？那似乎有些不妙啊，按人界的说法，这就是要准备买船票了。 罢了罢了，人吓人吓死人，这地界五万年都过下来了，怎么自己一来就要崩溃了？哪有这么巧的事！定是自己想差了。 哼，管它是什么时代，既来之则安之，我只做好我自己的事，尽量叫自己不虚此行就是了，自己本一介凡人，这身子寿数都是白给的，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再说这些年自己道行虽未提升，却借元磁真经练出了一身好手段，又炼得了那威力不俗的阴阳元磁神沙胎，今后若再能得些机缘，练就元神，焉知这不是我的时代！ 想到此处沈珉收回心思，笑着再次举杯劝饮。 饮罢等侍女上来斟满，又问：“君复，你适才问我今后打算，那我来问你，似我这般情形的仙廷之前是如何处置的？” “不知世叔可曾入过峨眉派？”董复反问。 “这倒不曾，只是入过峨眉籍罢了。”沈珉摇了摇头。 入派难免要立终身大誓，有诸多不便，地界修真大多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爱拉帮结派的终究是少数，勇将兄也是只是如大多修真一般入了峨眉国籍，立了个有期限的小誓，并不曾入派。 “唔，那还好些……”董复自然知晓国籍誓简的有效期通常在数十至百多年不等，如今亦是如此，每当誓简期限将至都要去官府重新宣誓换简，不同于教籍誓简，只有道行大进阶后誓言约束力变弱方要去重新立誓更换，这位世叔闭关五百年，国籍誓简自然早已失效。 不过他皱眉思索了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似世叔这般自前朝闭关至今的情形小侄从未听闻过，自正统元年闭关至国朝定鼎后数年十数年的散修倒有不少，仙廷当时也都未予计较，大多还给了官职，不过后来三斗五清时……” 说到此处声音渐渐低沉：“无一幸免全都……羽化了。” “嗯，全死了？”沈珉一怔。 董复霍韬二人面色凝重，同时点了点头，霍韬叹了口气，“其实死的远不止这些人，当时……” “咳，渭先兄。”董复不待霍韬说完便出言打断。 又向沈珉赔了一笑，“世叔，这段历史乃国朝之秘，实不便私下详谈，世叔若有意，日后查些相关文案也能知晓。” “唔。”沈珉点了点头。 从三斗五清这名上想想也能知晓，无非是些争权夺利的事罢了，今后或许要研究一番，现下却不必急着询问。同时心中也暗自庆幸，还好那时不曾在世间逗留，回府继续闭关的决定现下看来真是再英明也不过了。 “其实这都是太祖爷正统晚年的事了，太宗爷继位后便给三斗五清中受了害的修真都平了反，与了他们后人补偿，到了当今崇圣爷这儿，更是不能再追究当年的事了，况且世叔的情形亦与那些人不同，他们都是骑墙看风色的，世叔可是真的除魔受伤，实是有功无过。” 说到此处董复一顿，思索片刻又继续道：“不过我觉着世叔现下的情形倒是更适合参照散修来投之例，如今仙廷为广纳仙才在边郡设有招贤馆，何等道行的散修来投可与何等的官职皆有定例，似世叔这般高深的道行若肯入教出仕，我记着至少也要给五品官！” 言罢心下不禁有些火热，自己在官场打熬多年，混到如今也不过是个从七品执事，可这位世叔一出仕便将是五品，自己这一辈子怕也做不到这样的高官，着实叫人羡慕，好在他若出仕，自己这个引荐之人必然也有一份功劳，虽不能倚之升官，但至少也能保这一任平安渡过。 嗯，待下一任再去求求退休闭关的老岳父，还有这位新任五品世叔的关系，看能否换个差遣，珉东应奉局这碗饭可真是越来越难吃了，他郡还能贴黄购宝，偏就本郡不行，诸葛宫主也真是……董复越想越远，渐渐的有些出神。 霍韬奇怪的看了董复一眼，不知他为何说着说着自己发起呆来，咳了一声接过话来，“君复所言极是，现下仙廷求仙若渴，世叔这样的道行若肯入教出仕，必将受诸葛宫主看重，届时高官得做，天马得骑，岂不快哉？” “呵呵。”沈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从他们话中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么不入教便不可出仕么？” “这……”董复回过神来，斟酌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不过想要有实权却就难了……” “唔。”沈珉点点头。 这倒不难理解，前朝若非战时，勇将兄这等无党派人士也是难以出头的，不过其实他也算不上出了头，以他的战功五六品官都当得了，可直到死前却还只是个从七品的巡检使。 如今是蜀山教的天下，又非乱世，自己若想有所作为，入蜀山教当是不可避免，立个终身大誓也说不得了，左右身上已有了那种恶咒，再不便能不便到哪去？早晚寻个法子将它们一体解决就是。 不过入教倒还罢了，出仕却还暂时不行，自己虽少不更事，但官场小说也没少看，勇将兄当年也是在官场上打拼过的，深知官场厮杀丝毫也不比战阵斗法来得轻松，现下若贸贸然去当了官，一不小心站错了队，以自己这样的背景，怕是死都不知如何死的，要出仕也须等摸清了高层派系分野，实力对比再说。 想到此处笑着摆了摆手，“我本仙都山水郎，天教懒慢带疏狂，这高官是做不来的，只想拿这余生为本郡乡梓做些实事，一了夙愿罢了。” “呃……”董复眨了眨眼睛，回忆了片刻，记起那是松风朝著名隐士朱孝儒的一句词，有些明白了沈珉想法，但还是不愿就此放弃。 “世叔高古小侄钦佩，不过尹水先生最后亦是出了仕的，且我观咱们蜀山现下貌似祥和宁静，实则暗潮汹涌，正是大有作为之时，本郡诸葛宫主乃名门之后，道行精深，聪慧灵秀，勤政爱民，素有女诸葛之称。” “咳，坊间传言她与齐教尊乃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交情，入主九殿乃早晚之事，便是将来做了教主夫人亦不是没有可能……” 见沈珉面容似是略有所动，董复继续劝道：“俗话说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世叔道行精深，手段高强，怎忍就此埋没？世叔若愿出仕本郡，小侄自请居中引荐，可以性命担保此事绝无不成之理，世叔将来若能助诸葛宫主有所作为，前程岂可限量？” 这些话沈珉听了动没动心尚未可知，霍韬心中却已是大动特动。 虽然他的打算与董复不同，但沈珉官做得越高自然对他越是有利，而且诸葛家门槛高，他明白自己去投靠人家理都不会理，而这位世叔靠过去的话，自己再投靠他，岂不是与靠上了诸葛家一样？这可是老霍家的大机遇啊。 只是他是个老粗，不知那诗谁写的，只知仙都是指仙朝首都，沈珉乃临江人，他说的仙都自不是北方的凝碧城而是旧都临江了。 于是想了一下也上前助言，“君复所言有理，诸葛家乃开国元勋，在咱们东南势力极大，尤其珉东官府，更是占据了半壁江山，而如今想做实事，哪里离的开官府？与其受制于那些人不如自己去做官，如此做起事来方能更加便宜，从心所欲，还望世叔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