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出手相救
“真他娘的晦气”,午时的更鼓刚刚响过,内侍省宣送太监高力士,便骂骂咧咧地从西内苑的兴安门走了出来。 高力士最近心情很不好,自从高延福被韦后仗毙之后,他在宫中失去了靠山,内侍省的执事太监们也就不给他好脸色看了。原本这内苑当值的差事,虽然是由内侍省的小太监轮流的,但高延福在的时候,他高力士从来就没干过。现如今高延福刚刚出事,执事太监们便三天两头地派他去,而且每次都还是是西内苑的当值。 西内苑的兴安门是宫中侍从们最不愿意当值的地方,因为这兴安门正好临近西内苑外的小树林,而这片小树林,却又是“宫人斜”的所在。所谓的“宫人斜“也就是埋葬宫中侍从的场所,当值的时候若是碰上宫中有人“送行”,那可是倒霉透顶的事情。 而今天高力士当值,恰恰就碰上了两次“送行”,也怪不得他直呼“晦气”呢。 出了西内苑,高力士便往建福门而去。他的寝处,就在建福门旁不远的一所禁中院落里,大早晨天不亮就出来当值了,这时候已经困得要命,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寝处好好睡上一觉。 高力士走出建福门,绕过了几队托着御膳的宫女队伍,偷偷地躲在暗处看着那些宫女们婀娜的身段,高力士才感到心中的郁闷之气稍稍好了些,顺着一溜嶙峋怪石就要进入寝处院门时,臂膀却猛地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 正在**着的高力士吃了一惊,不想这皇宫深处还有人胆敢行凶,忙抬头一看,见抓住他手腕的那人,身躯魁梧,脸膛黝黑,眼眶大而且深,眼珠突出而寒光逼人,像极了三神殿里的金刚力士,有一种不威自怒的气度。 那大汉见高力士面露惊惧之色,抱歉地一笑,说:“王命甚急,弟在此已等候半个时辰了,望力士阿兄恕武夫鲁莽之罪!” “原来是毛仲弟啊,看这话说到哪里去了?”待得看清来人是临淄王府的王毛仲后,高力士那毛骨悚然的感觉才轻了些,到嗓门眼的一声“抓刺客”也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王毛仲是临淄王的近侍,这点高力士倒是晓得,既然是他来访,当然不能失了礼数。高力士忙含笑答礼,正要问对方为何这个时候进入大内,等候于他,不想王毛仲却低声抢先告诉他:“弟奉临淄王之命,由钟总监处而来!” “由御苑总监钟绍京处来的?!”一听王毛仲说出是由钟绍京处而来,高力士的脊骨又一下麻到了头顶! 高力士心里倒是清楚,从兴庆坊的临淄王府到钟绍京的苑总监府,是有条极其秘密的地下通道,不过知道这条通道的人极少,两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就是临淄王自己,也从不轻易使用此道。 而今日,临淄王不仅派出他的心腹爱将王毛仲在这个时候来到大内,而且还动用了这条秘径,难道出了什么绝险、绝危之事?……” 但此时此地不容他细想,大内深处耳目众多,王毛仲又长得天生异象,很好辨认,万一是被人认出了他和临淄王府的人接触,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高延福刚刚出事,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再被人抓住把柄,他高力士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得。 高力士携着王毛仲的手腕,绕过了那座假山,匆匆将王毛仲引入寝室,闩牢了门,这才喘吁吁地一面让王毛仲坐下,一面问:“毛仲兄此来所为何事?殿下有何谕示?” “力士阿兄!殿下要我进宫,是向你打听一个栋梁之才的下落!” “何人?殿下如此重视,是这宫里之人吗?”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王毛仲扼要地告诉了高力士,郎岌乃是一介布衣,由定州家乡,赴京要面圣,直陈韦后、宗楚客等人误国之罪,求皇上力行中兴之举…… “好个忧国忧民的真丈夫啊!”高力士不觉赞叹出声。 “是啊!殿下听得此事,也十分佩服这郎岌的勇气,可力士阿兄也知晓,韦后和宗楚客圣眷正隆,郎岌要是这样贸然上书,肯定会被他们打击报复的,正要差了人去寻了郎岌,谁知,就在今晨弘文殿廷辩之时,这郎岌,却混进观礼的队伍,要面圣参劾韦后和宗楚客去了……” “哎呀!今日这廷辩,韦后和宗楚客都要参加的啊!”高力士一听,失声顿足地说,“只怕他落入虎口……” “阿兄预料不差!殿下已从今晨的廷辩之上得到消息,今上听完郎岌直谏,龙颜大怒,喝令左右将郎岌轰出殿外。不过弟即在四门外打听,守门的禁军却从未见到郎岌出宫,十有八九,已经落入了爪牙之手……” “爪牙之手?” “哼!”王毛仲眼里喷着怒火,“来寻阿兄之前,毛仲已经向今日弘文殿当值的金吾打听过了,今上原本是让将郎岌轰出殿外,可是那韦温却紧随着出来,吩咐侍卫们将郎岌五花大绑,送入了内侍省中,如此一来,郎岌还能有好下场吗?”
“啊!”明白宫闱内情的高力士,对内侍省杀戮大臣也不见得吃惊,听得是国舅韦温出手,将郎岌送入了内侍省,心里已经给郎岌判了死刑,想来今晨内侍省送来的那几具尸体,说不定其中一个就是郎岌…… “我将此事回禀殿下后,殿下十分震怒!为了尽快设法将郎岌救出,殿下才令我从秘道潜入御苑,与钟大人计议。” “呵!”听到这里,明白王毛仲为何如此急匆匆地进宫,而且还不惜动用秘道原因的高力士,忍不住内心赞叹:这郎岌虽说不失为有识之士,但眼下到底不过是一介寒士,临淄王却愿为郎岌的生死,不惜动用了轻易不用的关系,驱使爱将奔波于秘道之中,真可算爱才如命、思贤如渴。能为这样的明主效力,确实也不枉自己冒了杀头的危险。 想到这里,高力士忙问:“不知弟和钟总监之议如何?” “依总监和弟之见,现下只有仰仗力士阿兄了!” “请说!” “眼下这郎岌已被送到内侍省,但从此便无音讯,究竟是死是活……” “不错,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搞清楚郎岌现在究竟是死是活,接下来也好采取行动。”高力士连连点头,可是很快他又面露难色,“可我……”是呀,他小小一名宣送太监,若是放在以前,有高延福撑腰,倒也可以去内侍省里探探口风,可现在这个状况,高力士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阿兄不必为难!”王毛仲对于高力士现下的处境,心里十分清楚,凑上前去说道:“钟总监说,李秋儿现下正在上官婕妤宫中……” “明白了!”听说李秋儿也在宫中,高力士喜出望外,要知这李秋儿深受上官婉儿和韦后赏识,而且平素最看不惯内侍省滥用死刑,草菅人命,他可以直接告诉李秋儿郎岌之事,由李秋儿再去内侍省探听口风,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搞清楚了缘由的高力士,知道现在时间紧迫,不容耽搁,顾不上再休息什么,而王毛仲也着急要去御苑商议对策,两人不约而同地拱手相别。一个仍潜回御苑打探消息,一个迅速往紫光阁旁的上官婕妤宫中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