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脑残粉丝
景龙四年的上元佳节，对于大唐的道门和佛门来说，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日子。中午的时候玄都观刚刚做完法事，昭告了太上玄元皇帝显圣的事情，下午时分，今日夜市上佛门要赐福的消息，就在长安城里传了开来。 消息一传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佛门的这一举动明显是针对道门的，玄都观里的众道士，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也是齐骂秃驴。不过再骂也是无济于事，道门做你的法事，佛门搞他的赐福，互不相干，道门也管不了那么多。 李璐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有好戏看了。要知道这次道门的法事活动，可是搬出了太上玄元皇帝显圣的事情，却不知道佛门这次，又如何应对？ 夜幕已经快要降临，长安城里的喧闹，却丝毫没有减了一分，即便是那急促响亮的街鼓声，也盖不住老百姓的热情。 若在往日，这街鼓一响，繁华的西京长安便家家关门，处处闭户。但今夜街鼓一响，却是出发的集结号一般，指引着长安城各条大街的人流，都向那皇城两侧，对称排列的东、西两市涌去。 有唐一朝，长安城实行宵禁制度，入夜即息，一年中唯有这上元佳节，不事宵禁。 在朱雀大街的东边，足足占有两坊之地的长安东市，街鼓刚敲响，守卫在广场四周的差役们便七手八脚地打开了闸门，让早就等候在广场外的上万人涌了进来，向着中间一座高达三丈的高台奔去。这座今天下午才临时搭建的高台，正是今天佛门赐福的地方，这时候才刚刚揭去屏围，虽说是赶出来的活什，但一点也不显得简陋。 李璐几乎是没费什么事情，就被人潮推搡着带了进去。如果不知道佛门在长安的影响有多大，仅看着激动的人群就能明白，就连原本还羞昵作态的美女们也挽起裙摆向前冲，丝毫再不顾忌什么形象了。 “快看，快看，今天居然是惠范禅师做法事啊——” “真的是惠范禅师吗？” “快点啊，晚了可就看不到了。” 顺着前面人群的声音，李璐抬头向高台望去，果然看到几个年轻和尚正在高台上忙碌着，高台旁边已经挂起了一面大大的招牌，惠范禅师四个字金光闪闪，分外显眼。 “惠范禅师哦，真的是惠范禅师啊！”站在李璐左边的一个华服女子，腰围足有李璐的两倍，这时候正指着招牌高声尖叫着，脸上满是激动兴奋的表情，那模样分明就跟后世的追星族一般无二，看得李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哇，我真的要见到惠范禅师了，好幸福哦。”还没等李璐回过神来，右边又传来一个极度花痴的声音，一个涂满脂粉的脸，毫不客气地就凑到了李璐面前。 不由得向后退了退身子，让出了原来的位置给这个花痴女。倒不是李璐的觉悟真的就有这么高，实在是因为受不了花痴女身上的脂粉味，简直比后世五块钱一瓶的劣质香水还难闻。 再说了，对于这个惠范禅师，李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因为说白了，李璐也是个出家人，只不过惠范禅师是和尚，而他是道士而已。 “早就听说了惠范禅师是西京第一美男，一直没有见过，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好看啊？” “惠范禅师不仅长得英俊，而且佛法高深，若是能得他赐福，就是死了也愿意。” “我这新袄面料可是上好的蜀锦，惠范禅师肯定会注意我。” “我这水粉是南洋的香料，惠范禅师肯定会闻到。” 李璐刚刚站定身子，就听见追星女和花痴女这时候已经迅速结成了统一战线，聊的十分火热，聊天的主题，自然是就要出场的惠范和尚了。 李璐无奈地摇摇头，对于眼前这两位惠范禅师的脑残粉丝，他实在是有点无语。不过看了看这两位的尊荣，李璐又有点好笑，早就知道唐朝的风气开放，女性也比历朝历代都开放很多，但毕竟这是一千多年前的封建时代，对于妇德十分看重，不知道这两位脑残粉如此花痴，她们的家人知道吗？ 天色又暗了不少，高台上的陈设已经摆放完毕，刚才忙碌着的那几位和尚现在也已经不见了身影，换上了一个身披红色袈裟的胖和尚，正站在高台中央骈四俪六地说些什么。 李璐前世是历史系的高材生，古文的底子还是不错，这时候倒能大概听得懂胖和尚的话，无非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大话，大吹特吹什么佛门普爱众生，并且讲着今天赐福活动的重大意义，以及一些注意事项。 旁边的两位脑残粉听不懂胖和尚的话，又急切地想见到偶像惠范禅师，就在底下一边悄声地骂着这个话痨一般的大和尚，一边做着惠范能够垂青她们的美梦。 虽然已经很不耐烦这两个脑残的聒噪，但李璐还是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倒是旁边一个年轻书生，性子要比李璐直爽的多，这时候忍不住了开口说道：“惠范还没出来。” “哪里来的穷酸乡巴佬……” “看他那寒酸样……” 两个脑残粉先是一愣，然后转头看到书生的装扮，立马又换上了一副不屑一顾的面孔。 现在正值隆冬，又是这大清早的，长安城里的天气那是冷得要命。而这位书生却只穿着一件皱巴巴的长袍，连件棉袄都没有，头上戴个纶巾，两只手笼在袖筒里，右边胳膊底下夹了一卷纸，看起来就比较寒酸。 “二位怎么这么说话呢，圣人曰……”年轻书生显然不高兴，但说话的时候，却还依旧保持着读书人的那点可怜风度。 看着年轻书生的样子，李璐忍不住的心中冷笑，这真是一个迂腐的书生，跟这些脑残还讲风度，谈什么圣人之言，肯定讨不到什么好去。虽说自己也算个读书人，但若是自己被这样抢白，早就毫不客气地一顿国骂上去了。 果然不出李璐所料，两个脑残粉是典型的势利眼，见书生穿着寒酸，心里早就看低了他几分，才不跟他讲什么风度呢，见他居然还嘴，立马毫不客气地将火力全部对准了书生。 别看这两个脑残粉智商不高，但是骂人的本事那却一点也不低，天生就有泼妇的潜质。又碰上书生这样一个迂腐木讷的对手，更加有利于她们发挥，一时间什么话难听捡着什么话骂，骂的书生满脸胀红，脖子里的青筋都绷起了老高，可是却连一句话都骂不回去。 看着这样一边倒的局势，就连李璐都忍不住地将头转向了一边，实在是不忍直视啊。看来这泼妇并不是他原来那个年代的特产，就这两个货色，放到后世绝对是可以骂断街的角色。 本意是想劝劝架的，可是看到脑残粉这爆表的战斗力，就连李璐也迟疑了，不敢贸然出手，生怕弄不好祸水东引。 不过就这迟疑的一小会时间，局面却发生了变化，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人喊了一声“惠范禅师登台了”，人群中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 两个脑残粉立马停止了对年轻书生的火力攻击，眨眼间换上了一副极度花痴的表情，推开人群往高台旁边走去，边走还边使劲地挥舞双手，生怕惠范禅师看不到自己一般。 李璐踮起脚尖朝着高台望去，果然看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正笑容可掬地站在高台中央，频频对着台下挥手示意。 只不过按照李璐的审美标准，眼前的这个和尚，却实在够不上英俊的标准。 说起来这和尚五官倒也算得上周正，皮肤更是白净，若是没有涂在脸上那一层厚厚的脂粉，还有涂的猩红的嘴唇，说不定李璐也会把他归为帅哥的行列。可是现在，李璐却怎么看怎么别扭，尤其惠范还是个出家人。 在后世，男人若是涂粉画嘴唇，会被送上一个“娘炮”的称号，不过在唐朝，看起来这倒是一种时尚的流行新风向。 眼前着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满眼望去激动不已的脑残粉，就是最好的明证。 没招啊，虽然打心底里看不上这个惠范和尚，但是无奈人家这样就有市场啊。李璐摇摇头，对即将进行的什么赐福，再也提不起什么兴趣，转身刚要走，冷不防却被那个寒酸书生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