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东时先生
鬼王丸到底还是来了。 26天战船被鬼王丸全数带来,对于这个昔日的海盗王来说,澎湖之战......或者这在鬼王丸心中根本称不上战斗......这将是他重振名声的最好一次机会。 “义父,澎湖到了。”李子湖在一边略带着几分兴奋地道。 “命令全体等岸,血洗澎湖!”鬼王丸杀气腾腾地道。 “义父。”李子湖有些不太放心:“船上是不是要留些人?” 鬼王丸“哈哈”一笑:“除了刘香,还有谁敢动我的船队?况且东时先生就在主船之上,但有情况,自然会发消息。” “义父英明。”李子湖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在那里滴溜溜乱转着。 也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个义父无比信任的东时先生总是有那么的一些疑虑...... “大王一帆风顺!” 身后传来了东时先生魏冀德的声音。鬼王丸放声大笑:“东时先生,且看我血洗澎湖,再振我鬼王声望!” 说着,厉声道:“登岛!杀!” ...... 洪调元带着岛上的军民平静的站在那里。 弟兄们刀枪已经在手,他们从来没有那么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真真正正的是一个大明的官兵。 澎湖的渔民们手里也都拿着“武器”,那是鱼叉、扁担、木棍......他们也从来没有那么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真真正正的是大明的子民。 洪调元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刀,他看到海盗来了,看到海盗登岛了,然后他大声道: “旗!” 一面大旗在老纪的手里展开,那上面写着一个斗大的字: “明!” 大明的明! 鬼王丸和他的手下停住了脚步。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想做什么?难道这些不像兵的兵,和胆小懦弱的渔民竟然想要反抗吗? “洪调元,难道你还想反抗我吗?”鬼王丸走到了几百个海盗之前,杀气腾腾地道:“难道你不知道我是鬼王丸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赫赫有名的鬼王丸......”洪调元喃喃地道,声音很低很低,然后,忽然抬起了头,厉声道:“鬼王丸,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大明彭湖标把总洪调元吗?你一个小小海盗,哪里来的胆子犯我大明疆土!你一个小小倭寇,焉敢正视我大明澎湖!” 鬼王丸怔住了,所有的海盗都怔住了。 这是洪调元吗?印象中那个得过且过,胆小怕事的洪调元? 鬼王丸定了定神,目露凶光:“洪调元,你杀我弟子,今日我必以全澎湖之血祭之!你若放下武器,我留你一个全尸!” “他让我放下武器,他让我放下武器。”洪调元指着鬼王丸连说两遍,忽然拍着大腿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一边拍腿顿足一边笑得乐不可支:“这个倭寇居然让我放下武器!他当自己是谁?巡抚还是总督?他脑子坏了,脑子坏了!这个倭寇居然让我大明把总洪调元放下武器!” 军民们哄堂大笑。 民不畏死,其死奈何? 鬼王丸这次真的呆了。洪调元这是怎么了?他疯了吗?他非但敢抵抗自己,居然还敢耻笑自己? 整个澎湖难道都疯了吗? 洪调元忽然收住笑声,横刀在胸:“鬼王丸,我知道我们打不过你,可今日也要让你知道,我大明有的是杀不完的好汉子!大明不只一个戚将军,大明有的是千千万万的戚将军!” 鬼王丸终于知道澎湖的军民这次绝对不会再当任人欺凌的鱼rou了,他们是真的要反抗了。 可越是这样,越是要把面前的每一个都杀光,要把所有反抗的想法,都扼杀在摇篮之中。 鬼王丸举起了手,当他的手落下来的时候,就是澎湖最大的灾难到了。 洪调元和他身边、身后所有的军民都紧紧握住了手里的武器,他们紧张的盯着鬼王丸的手。他们也都知道,当这只手落下来的时候,就是决定整个澎湖命运的时刻...... ...... “请,请。” 东时先生举起酒杯,对三个留守在主船上的海盗说道。
三个海盗居然有幸被东时先生请喝酒,个个都是大觉荣幸,急忙举起杯子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一个海盗说道: “先生,我......” 话才出口,忽然捂着喉咙发出了痛苦的咕哝声。 接着“扑通、扑通”三声,三个海盗一齐滚落到了地上。 东时先生站了起来,平静的朝三具尸体看了一眼,然后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火把和一个包裹,离开这里,来到了底舱之中。 东时先生打开了一个木桶,里面装满了火药。然后他又打开了携带着的那个包裹,从里面拿出了一套衣服,仔细的换好。 这,是他始终没有丢弃过的大明官服! 换上的官服的东时先生,朝着北方跪下,先磕了三个头,然后拱手而道: “臣,大明礼部主事魏冀德,天启三年奉命出使渤泥,不幸身陷贼手。臣三番寻思未成,心灰意冷,混迹于海盗之中。臣万死,上不能报效君恩,下不能遇难死节,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罪该万死!今鬼王丸犯我澎湖,臣无力阻止,只能拼却一死,焚其主船,乱其军心,或可稍解澎湖之围,稍解臣之罪孽。愿我大明江山千秋万载。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他又“咚咚”连磕几个响头,磕的血都出来了。 然后他缓缓站了起来,凄厉的大呼一声:“陛下,臣去也!大明的子民们,要学戚将军,勿学魏冀德!鬼王丸,你早晚也会随我而来!” 说完,他点着火把,向着那满筒的火药按了下去...... 魏冀德,号东时,天启年间探花,三年奉命出使渤泥,陷贼,不死节。崇祯六年,炸海盗鬼王丸主船,亡。 他的一生是有污点的,他在鬼王丸身边的那段日子,也是被人指责诟病的。不过到了最后,他到底还是用一死,来成全了自己早就已经被污损的名声。 至于他究竟是个义士还是什么别的,那也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