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赵云(十八)
娜乌卡依然沉睡着,完全不知适才她在寿阳造成了多大的轰动和恐惧,她更无法感受到此刻屋内因为丁原的存在而降至冰点的气氛。似乎这一切都与她的世界无关,平躺在榻上的娜乌卡,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更是悠长平稳。 “是谁将这孩子带进了我的城?”丁原的语气同女孩的呼吸一样,完全捕捉不到他情绪的存在和变化,他的视线扫过吕布以及那些平伏在地板上的十二骑,以及众人伏倒时露出的脖子。 当丁原进门第一件就是要看看娜乌卡时,寅明白,这不是问责,而是施压和问罪。 “儿想追查一年前那桩悬案,故着人将女孩带回,考虑不周,还请父亲治罪!” 寅正待抬头说话,却被吕布大声打断。听到这个昨日认的干儿子今天就利用父子关系来说话,丁原毫无表情地紧盯了吕布半晌。十二骑是头一次听说吕布认丁原做父,巳脸上的滑过了一丝奇怪的表情。赵云,乌丫和柳虞三人坐在后方偏位,门外吹进的寒风却让三人觉得比室内要温暖些许。 “若明日再来,又该如何?” 众人不知丁原是说那些恼怒的人群,或是纷乱危机,又或是天上如末日来临般的乌鸦群,没人回答丁原,更没人知道答案。一年前的铁树巷事件就像在寿阳人心口上割了一刀,无需多大的力气,就能撕开所有人心中的那块伤疤。 “若后日再来,又该如何?”丁原的问题依然没得到回答。 “拓跋耶的人今日袭击了这里!”寅突然做声,让丁原将视线转移到了寅身上。包括乌丫在内的其他人,都知道寅这话里将要人换成了袭击,只是两个字的差别,就摆脱了通敌的大罪。 “狼崽子?” “城内应该还有其他同党,在他们夺人未果后,那些人就在外面的人群中撒布了女孩在我们这的消息。我估计,这孩子不仅知道我们想知道的一切,更对拓跋耶有重要的意义。如果能真相大白,或许能平复汉鲜两族的情绪,甚至结束长久以来与鲜卑人的争斗。” “或许?”丁原将黑色长剑狠狠敲在地上。 “全并州百姓的命能用或许来保护吗?”丁原的反问让寅低头伏下,自知现在并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推测。 “铁树巷,上上下下共有鲜卑两千一百八十四人,每一个人,都是你们的兄弟未用命保下来的。并州每一个决定的后果,都需要决策者用生命来做抵押,现在需要决定,别再与本官说或许这两个字!”在丁原大声斥责下,前厅内鸦雀无声。 “有一个办法。”屋内角落处,柳虞低着头森森地说着,只是她那略微激动的语调,让所有人都感觉汗毛倒竖。 “柳meimei昨夜没有休息,精神一定没恢复,还是早些进里屋睡会要紧。”巳似乎猜到了柳虞要说什么,忙着将她支出屋。 “有一个办法,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柳虞没有让巳岔开话题,自顾自地说着。 “你们都听到那塌瑞说的话了,这女孩是诅咒之源。只要将铁树巷那些死狗的事都推到这女孩身上,斩下她的头游街示众,就能平复城内汉鲜双方的情绪。事后再将这头颅归还拓跋耶,无论狼王要借这女孩做什么,都只能看着她的尸体干瞪眼了。城内的人们知道拓跋耶替女孩收尸,自然会将去年的债算到拓跋耶头上,与并州同仇敌忾。” 柳虞抬起头,没有在乎其他人因为她这段话而投来的眼神,而是与丁原保持着对视,在同路的这段时间,赵云和乌丫从未见过柳虞如此刻般安静冷酷。“是的,我偷听了你们在屋外的那些话,未的死,还有在女孩出现时城里那些死狗,还不能让你们警醒么?”这话当然是说给寅,巳和乌丫听得,柳虞此刻的论据,却比寅之前所说,真实了许多。 丁原没有出声,而是将拇指在剑柄上磨来磨去,那是他在准备决策时的习惯动作。 乌丫站起身来,走到了娜乌卡身边,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你是不希望她所说的预言成真!对么?为什么听到娜乌卡的话后你会那么手足无措?你真实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杀,或是被杀,选择吧!”柳虞说话间,屋门突然被一阵风雪推开,寒风夹杂着雪花将屋中炭火的最后一点火苗彻底吹熄了。 “别忘了,还有亥!”丑在不远处发声,十二骑中的其他两人也随着丑的出声而略微点头。 “杀了这个女孩,也未必能熄灭双方的怒火!”寅斥责型着丑和柳虞,只是双方都知道,此刻的他们,丝毫改变不了对方脑中已然定型的想法。 “用最少的伤亡,避免更多的伤害,不也是未做过的事?”在乌丫和赵云眼中一向沉默寡言的午,此刻也支持丑的想法,此刻搬出了未的做法,让更多在矛盾中的十二骑倒向杀的一边。 乌丫转向赵云,希望这个在她眼中几乎焕然一新的青梅竹马能够改变当下的局势。 “说点什么,否则,他们真地会要了娜乌卡的性命!” “我相信那个人!”赵云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有个方法!”吕布终于开口,情绪激动的丑和其他几人在那瞬间安静了下来。“还有个方法,能解决眼下所有的问题。” 丁原起身,背手,走到了吕布的身边,在听到吕布用极其轻微的声音说出那个方法后脸上的肌rou抽搐了一下,在盯着吕布半晌后,踱步一圈后又回到了原位坐下,只是在他坐下后,面色终于缓和了许多。
深夜子时,寿阳城中梆子声大起,火光在十里之外都能依稀可见,几股nongnong的黑烟汇聚在了一起,让本来就阴霾的天空更为黑暗,吕布一行人和赵云乌丫站在城外的半山中,他们的身后的树林里,五十名骑兵穿插在铁树巷两千多名铁树巷居民身边,从老人到小孩,无声地看着铁树巷陷入了一片火海,就连几个七八岁地孩子,都安静地让人害怕。 “有谁会想到,火烧铁树巷的,会是一直在保护它的人呢?”乌丫不禁叹气道。 “只要他们在,铁树巷就在。只要将他们带到河内,未的努力就没有落空。”随着寅的提醒,乌丫将视线转向了身后那些开始慢慢朝南方移动的人群。 “那个老婆婆到底是什么人?”乌丫侧头看着在人群最前方的,正是他们到寿阳城后挡路的那个老太婆。因为要隐秘行踪,不能点太多的火把,两千人在黑暗中行进这种极为艰难的事,因为老太婆平静地引路而显得格外顺利,那个脏兮兮的大鼓在队伍前方发出咚咚咚地低沉声音,在乌丫听来,却有一种莫名地哀伤。 “人们叫她奥德根,别看平日疯疯癫癫,但作为鲜卑人的精神支柱和足以信任的医生,奥德根是唯一一个能让铁树巷这么多人听从指引的人。”寅说罢,将视线投降了队末的巳以及她马上的娜乌卡,娜乌卡仍在沉睡,这让寅心中始终存留着一种难以确定地不安。 “丁原心中早就有了这个决定,只是威逼着吕大哥自己说出来而已吧,只有五十名老弱骑兵和你们十一人,真地能带着这两千多人安全到达河内么?”乌丫皱了皱眉头,不远处的一名骑兵年龄比她和赵云还要小些,成年士兵的装束穿在那骑兵身上如同套了一个大号的布袋。 “你注意到丁原的表情了么,在我们为是否要杀死娜乌卡来换取和平的时候,他那种满意的表情。”寅不会对既成事实的情况做出评述,反而看着吕布远方的背影喃喃说道。 “表情?”乌丫在那时她急着让赵云做出行动,哪里会注意到丁原的表情。 “那种看到我们不再像从前那样团结在吕大哥周围,看到我们分崩离析时那种心安的状态,虽然他面色一直未变,但眼神却告知了我他心中的一切。” “你是说,丁原乐意见到吕大哥和你们分裂?”乌丫依然不解地问道。 “当时吕府外太过安静了,安静地过了头。也许他早就有了让我们带走铁树巷居民的念头,又或许他还有其他的念头。谁能知道呢?希望那个答案我们永远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