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白马将
森林大火对骑兵来说，只是短暂的炙烤，但对于步兵占多数的黄巾军来说，却是死亡的魔障，常山城中和城外与森林之间的空地上，遍布着扎着黄色头巾不断哀嚎的逃兵，以及追逐他们的白色噩梦。 一匹亮白色战马和它的主人略与其他骑兵不同，它的缰绳和身上的马镫由黄金包边制成，背上的鬃毛比千年不化的雪山还要洁白透彻，经过了一场堪称惨烈的追杀，这匹马儿居然连一丝血迹都没有沾上，马上人的盔甲也是一样，银白盔甲少许的金鎏边，在晨光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而马鞍细部的雕工更堪称世间极品，这一人一马慢慢来到了赵宇和百名墨者用方盾形成的盾阵旁，似乎将整个常山城的光芒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马上人将头盔摘下，连同手上的银枪一起丢给了身边的骑兵，赵宇这才看清了来人，年纪虽然只在三十出头，但两缕鬓发已然雪白，面庞棱角分明，但紧皱的眉头和如炬的目光让这人完全没有因为他的马和装饰过头的盔甲而显得半分做作，赵宇走出盾阵，拱手作揖，算是谢过这人，赵宇的百人盾阵经过了这段时间黄巾军的冲击，只剩下三十几人，虽然他们都是骁勇异常的高手，但也个个浴血负伤，与白马将相比更是狼狈不堪，这让白马将的头微微偏向了远一些的方向，生怕这些墨者的血迹会沾染上自己的白马。 “墨家的人，比我想象的要脆弱”这人说话时头微微头仰，用向下的目光看着走出盾阵的赵宇，言语之中，傲慢至极。 那个身形超过赵宇两倍有余的壮汉闻言，跳到了赵宇身前，他的盾也要比寻常的方盾大上两倍，他用大盾敲击这白马将前方的地面 “放屁前先把自己脸上的粉擦干净”地上的青砖在被盾敲击后裂开了几道缝，这巨汉想要解释，但他知道即便是解释了面前这个男人也不会听他的，因为面前这人，始终在以藐视一切的状态看着自己和身后所有人 就在巨汉用盾敲击地面的同时，白马将身后同时出现六个白衣白袍的年轻弓箭手，弓手个个长相俊美，动作整齐划一的用金丝镶边的长弓将白银镀过的箭尖指向了巨汉，只要巨汉有任何危险的行为，六枝银白长箭立刻会贯穿他硕大的身体。 白马将策马来到了巨汉身边，眼睛却没有看过来，或者说，根本不屑于看这巨汉，他端正了自己坐在马鞍上的姿态，这样才能比那巨汉高出一点点，他看了眼巨汉身边的赵宇，说道“墨家的矩子就是这样感谢救命恩人的么？” “我已经不再是矩子”赵宇从未见过来人，但这人的话语却透露出这些骑兵早就对常山的情况有所了解“眼下，我和身边的兄弟一样，只是普通的墨者” “哦”白马将眉头皱了皱，似乎因为自己跟一个身份不匹配的人说话损伤了他的地位，白马将的头仰的更高，用手中白色鎏金的马鞭冲自己的手下挥了挥手，一个白袍的骑兵也策马而出，完全没有下马说话的意思 “叫你们矩子速速相迎，这是我家都亭候公孙将军，特来解常山之危”这骑兵沾染了他主人的习惯，说话也是跋扈惯了，甚至连说话时头仰的角度，都有些类似。 常山城的人们太久没有与外界沟通，大家早已经习惯平等对待，即便是矩子与普通百姓，也不会在待遇上有所特殊，而此时，巨汉对这个白马将看身份说话的习惯感到浑身不适，鼻孔气的撑的老大，怒气不断的在他脸上的两个大洞喷出。 赵宇安静的走在他们的马前，示意带着他们去议事厅歇息，但公孙瓒不知道为什么执意要去东门，赵宇只好同意，他的灰马疾风在大战之前被他放出城外，此刻只能如马前卒为白马将和他的骑兵在前方引路，这更让巨汉感到愤怒 “混账，至少应该下马同行吧！” “哥”一旁的一个小个子拉了拉巨汉的衣服，虽然他与这巨汉是兄弟身份，但两人的身形，却是天差地别，他就是在城门处拉住巨汉没有与文君姑娘吵架的那人，这小个子，似乎也早就习惯了成为阻止兄长发怒的那个人。 “与其为了面子发怒，不如为了活下来而高兴吧，这种实力悬殊的战斗居然持续了这么久，对任何一个战士来说都是极其光荣骄傲的事，但为何我看不出你们的喜悦呢？”与其他同样高傲的骑兵不同，一个白衣小将跳下马来，走到了巨汉身边，笑眯眯的看着两人，他们的周围，墨者和黄巾军的尸体已经堆成了小山，但丝毫感觉不到这小将刚从战场杀将回来。 “我们不是战士，无论怎样的战斗结果都是建立在他人的伤亡之上，不论是敌还是友，都不该有喜悦之心，妄自发笑扰乱军心，仗十，妄自哭泣以伤士气，仗二十”这是常山墨家的规矩，近乎苦修的精神修炼和严格规则也是那些已经死伤殆尽的乌骑营不喜欢赵宇的原因，虽说墨规严苛至不近人情，但这百人的抵抗能力已经颠覆了白袍小将对战斗的经验和认识，他不知此时自己的眼中有怜悯还是惊诧。 白袍小将笑眯眯的表情像面具般永远挂在脸上，不会变化，他挠了挠头哈哈笑了两声，算是对自己的解嘲，他转过身躯看着去往议事厅的白马将，口中还是对巨汉兄弟两说着“军正活的这么累，那人生的意义到底在于哪里呢？在下姓田名豫字国让，是公孙将军的主簿，见过两位东里兄弟，来日方长，真想看看你们墨者笑着会是什么样子”说完，田豫双手抱着头朝着赵宇带领的方向而去，他走路的样子过于大摇大摆，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能让这个年轻人牵挂和不开心的。 “文彦，他怎么知道咱们的姓氏还有你在城中的担当？”巨汉弯下腰小声的在他弟弟耳边问着，虽然巨汉对这白袍小将印象不错，但对方仍让巨汉感到些许不舒服。 被巨汉称作文彦的黑衣矮个摇了摇头“田豫”他心中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没有回答巨汉的问题，但他记起土龙伯的一句话。 英雄辈出的时代，也是天下大乱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