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罗斯洛立安
紫色是罗斯洛立安的主体颜色,高贵而浪漫。整个城市残存着千年魔法使的艺术品位,无疑他们的品位也得到了狮心王朝历代国王的认同。 罗斯洛立安的周围耸立着五座魔法塔,早在五百年前魔法师们退出他们的主城时就已经丧失了魔法的光辉,只留下五块硕大的水晶。 五座巨大的城门让整个城市如同巨兽一样匍匐在泰拉德山脉下,城门上镶嵌着魔术固定的金色纹章,繁杂的攀附在加固的桐木大门上。 王城的中央,是如同巴别塔般的祭坛,螺旋状的回廊缠绕着高塔。这是整个城市唯一存在剧烈魔力反应、浮动着金色光芒的地方,在塔的顶端是最后的黄金树,金色的树干、金色的叶片、金色的果实。 五百年前千年魔法使的祭坛,五百年后狮心王族的宫殿。 文森特站在城南的高塔上,琥珀色的眼珠盯着消失在地平线的马队。新王阿拉贡一纸文书,将大量不服从自己命令的骑士家族从罗斯洛立安给赶了出去。 文书在今天正式生效,但绝大多数的骑士家族都在生效的头一天跑了。 大概是在表达对阿拉贡的不满吧,既然要赶老子走,老子就走好了。虽然战斗力已经没有五百年前,跟着骑士王查理打天下那会儿强悍,但这些骑士们脾气依旧像五百年前一样臭,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抛弃荣光和魔术师要自己当老大了。 文森特背靠在栏杆上,黄金树的光芒已经可以看到了,阳光并不强烈,现在夕阳正随着西行的马队下沉。 因为沾染了兄弟的血液,阿拉贡所持的誓约圣剑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就像神话时代的那些幻想种生物,现在再也见不着,就连颗龙的牙齿都找不到。可能踏遍整个世界,也就只能在罗斯洛立安看到幻想种了,那棵巨大的黄金树。 圣剑遗失,这是密不外传的事件,但作为圣剑骑士团团长的弟弟,他还是能了解到一些。 传说骑士王查理在打天下之前,女神赐给了他两件宝具,誓约圣剑和真·十字架。远超越魔法使们制造的各种魔法武装,圣剑和十字架都有改变因果的能力。 被诅咒必获胜利的利刃和扭转战场运势的圣物,两件宝具直接带给了查理无尽的胜利,一切要塞和军队,在他面前就像嗷嗷待切的椰子。 作为传家之物,骑士王将圣剑留在骑士团,并以此为核心建立了弥赛亚之后,泛大陆最强骑士团——圣剑骑士团。 假如王有双子,则由弟弟继任骑士团团长之位,并在圣剑前发誓守护自己的兄长和国王,之后掌握誓约圣剑。 而背叛了誓约的阿拉贡,用这把胜利之剑撕开了兄长的咽喉。忘记了守护王的誓约的阿拉贡,圣剑也背叛了他,从他布满黄色老茧的手中消失。 圣剑是印在王旗上的徽记之一,文森特能理解阿拉贡现在这么着急把那些不听话的家伙赶出去的理由,要是让那群人知道圣剑没了,王城就要沦陷了吧…… 文森特的心情也不怎么好,虽然他不认识那些骑士家族的人,但他现在已经被迫接受亚瑟在圆桌中的位置,拥有杀戮之血的他才是亚瑟家族真正的继承人,老哥去当圣剑骑士团团长了,这个家主必须得由他来接。 他不喜欢自己的亚瑟家族,杀戮之血是邪恶的血液,据说是某个魔术师用自家的骑士做实验发生事故,才产生了这种被诅咒的血统。如果说魔狩家族是长生种杀手的话,那文森特就是短生种猎人。 被神眷顾的人被称为天赐者,而亚瑟一家也被称为天赐者,不同的是他们是伪造的,是魔术师在钻研长生之法时的副产品。 一旦开启杀戮之血,那整个人都会陷入不可逆转的变化,总有一天会丧失作为人的理智,成为荒原野兽般的存在,就像文森特的父亲一样。 没有人知道亚瑟家族杀戮之血的真相,就像亚瑟家的先祖都莫名其妙的消失,外界的人们同样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但文森特知道,那些所谓的祖先们都被自己的继承人斩杀,因为他们已经化为野兽,只知道杀戮,失去作为人的资格。 没有什么人有资格夺去其他人的生命,杀过太多人的人,将失去作为人的资格。只有野兽才会这么干吧,那些杀戮者早已不把自己当成人,所以才能理所当然的杀死自己的同类,而没有一丝同情。 文森特被夕阳染成红色,他有些怀念在米兰的那些日子,闹腾又开心的日子。 约翰站在红色的长绒地毯上,宽大的毯子从宫殿的一头铺到另一头,金色的郁金香绽放在鲜艳的红色中,数十名一流工匠,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完成的作品。这个时代,也只有掌握了大陆最大地盘的狮心王朝,才有资本制造如此巨大的地毯。 “陛下,”约翰单膝跪地,红色的披风垂落到毯子上,红红的掺杂在一起,“按照财务省的要求,新的查理银币纯度已经发布到工匠们手里了。” 财务省的人不好对付,所以阿拉贡才会派圣剑骑士团的新团长约翰出面,如果那些老头子硬是不肯抛弃狮心王朝的荣耀的话,那就只能喂他们刀子吃了。 货币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实力,现在阿拉贡要把印着查理头像的银币的纯度,降到连小作坊生产的银币都不如的地步,那些以整日里抱着荣耀的老头子当然不情愿。 谁愿意呢,要不是现在走投无路了,阿拉贡也不会这么干,他在吃老本,祖先们留给他的巨大财富——信用,将随着他的决策化为乌有。 不复以前的威猛,新王看上去憔悴无比,仿佛在战场上连战数个日夜没有休息。身为查理家的人,每代都拥有天赐者的狮心家族,阿拉贡也接受着神的赐福,但现在他已经力不从心,心理上的压力和身为王的职责压得他抬不起头。 圣剑离他而去,他是个背弃誓约的罪人,对那些追随着金红色王旗的骑士也背弃他,阿拉贡自然也是没有任何意见。他不会运用手中的剑杀死那些离开王都的人,那样他会觉得自己同样杀死了背弃誓约的自己。
他不想杀死哥哥,但他必须这么做,哪怕这个世界都在反对他,哪怕这个世界都在咒骂他的存在…… “陛下,除去在前线战死的三名圆桌骑士,和四名抛弃圆桌骑士之名强行脱离骑士团的骑士,现在只剩下五名。”约翰向阿拉贡报告圣剑骑士团的情况,四大骑士团只剩下圣剑和圣殿骑士团。 虽然对外宣称圣剑骑士团依旧如同过去般锋锐,实际上已经外强中干了,新王的即位让圆桌骑士的数量大减。 “恩,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阿拉贡冲着约翰挥挥手,示意对方下去,眼睛紧闭,胡子拉碴。 累了,真的累了,阿拉贡已经到了极限,现在就差最后那一根压垮他的稻草。 太多的拷问,太多的自责,太多的怨恨。 他就想这么坐在这张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冰冷王座上,一手撑在太阳xue,安静地听着数层台阶之下抱怨,听着贯穿这座金红色大殿的风。 一层层自屋顶垂下的狮心王旗,曾经下面站满英勇的战士欢呼胜利,自天顶洒下的金色光辉和玫瑰花瓣,此时此刻,空荡荡的大厅只剩下阿拉贡和约翰两个人。 没有人攻进这座大陆第一的雄城,而坐在里面的国王却被自己攻陷了。 伟大的骑士王啊!阿拉贡想起画像中查理鹰隼般的眼神,他路过那幅画时,从来不敢抬头凝视。 先祖的荣耀就像悬挂在他头顶上的利剑,他正在一点点的丢失,然后将这个硕大的王国葬送。仿佛做再多的都无法挽回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阿拉贡坐在冰冷的王座上,却感觉有千万根长针刺穿他的身体。 假如这个时候放弃,那就什么真的输了,年幼的克里斯蒂娜也会被牵连吧,阿拉贡想起自己小女儿被抱在怀里时乐呵呵的笑声,柔软湿湿的亲在自己满是胡茬的下巴上。 既然走在独木桥上,那就容不得自己回头! “约翰,不要再跪在那了,”阿拉贡突然站起身,他已经维持之前撑太阳xue的动作半天了,“我没事,回去休息一晚就好。” 看到约翰依旧一动不动,阿拉贡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都认识这么久了,我说没事就没事,你也早点回去吧,你家的小卡特还在等你回去抱他呢。” 卡特是约翰的儿子,他的妻子就是阿基坦公的亲meimei,圣剑骑士团团长的妻子是最强大荣光贵族的meimei。虽然很多人看约翰不爽,但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只有本家的人才能继承公爵之位,约翰妻子的哥哥光儿子就生了四个,其中一对是双胞胎……怎么轮都轮不到卡特吧…… “陛下,请代我向小公主问好。”约翰深鞠一躬,那个金发绿眼的小姑娘很喜欢他,他也挺喜欢小姑娘。 “呵呵,行啊。”阿拉贡很宠自己的女儿,远比对鲍德温王子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