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米兰的黎明 上
一个孔雀般张开舞裙的女孩突然拦在半跪着的修伊面前，黑色的长发飘散在空中，划破那沉重的空气。修长洁白的手臂一把揽住修伊脏兮兮的脸蛋，抚平蓬乱的头发用力把他按在自己的胸前，尖锐的下巴磕在男子的脑门上。 修伊可以从剧烈起伏的胸口上感受到女孩的急促的呼吸。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女孩呢喃着开口，好像在夜晚诉说着轻柔的情话。 丝黛尔！是丝黛尔！修伊的瞳孔剧缩！不要挡在我前面，你会死的！仿佛隔着千万层石墙，修伊张不开自己的嘴唇。明明依偎在一起，却不能将自己的话传达过去。 “丝黛尔……”呜咽般的开口，修伊的声音细不可闻。 “修伊……”晶莹的泪珠汇聚在她的眼眶边，她是个爱哭的姑娘，从小就是这样，为这个男人流下的泪水可以装满一大缸了吧。 噗！鲜血溅射出来，金色的长箭深深的扎进小腹，血液顺着白皙的大腿滴在地面，在地面上汇成一片嫣红的花朵。 不！ 这不可能！ 你怎么可能突破空间的阻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血液浸湿修伊的衣角，黑色的风衣吸食着粘稠的血浆，在光芒下染上更深厚的色泽。 “丝黛尔……”修伊颤抖着开口，黑色的瞳仁中倒影着女孩渐渐失去血色秀美面容，手指抽动却始终不能抚上心爱之人的脸庞。 “修伊……”女孩冰凉的手指捧住男人那张少有的布满惧怕的面容。是在担心我从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吗？女孩淡淡的笑了笑，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还妄图保护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我啊，不想独自活在没有你的世界。” 清澈如同泉水般的水珠播撒在修伊的脸颊上，被泪水打湿脸庞的男子眼睛猛地红了起来。病态的红晕泛上女孩的脸蛋，竭力维持的人类形体已经接近极限，天使的形态无法在这个世界存活，她将回归世界根源，被世界吞噬。 费劲的张开嘴巴，修伊用尽浑身的力气，“为什么你……” “为什么我会找到你？”女孩用食指按住他的半张的嘴唇，花开般的笑颜，“还记得我从你这拿了一颗银钉吗？” 你用那个东西中和了结界？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我真正的目的了啊，我果然是傻瓜。 “我就知道你想要毁灭自己，”女孩口中带着芬芳的吐息吹拂在男子的脸颊，天使轻柔的爱抚着她深爱着的那个吸血鬼，“但我不同意。” “作为你的女友，我也想好好的任性一下。”金色的长箭从女孩的两肩之间的脊柱一直贯穿到她的小腹，血水在砂石的地面汇成一个小潭却没有被吸干。穿透她身躯的那支金箭擦伤了她的心脏，洞穿了胸腔和腹腔，血液冲积在她的脏器边。 “咳咳，”女孩费力的咳嗽了两下，脸额上的红霞散开，那张显露出来的真正的脸，白的近乎透明，看不见一丝血色，“都怪我执意要保留曾经的记忆，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孱弱……” 浓重的血腥味传进嘴里，修伊被女孩吻住。女孩拼命的往他的嘴里灌气，想要将自己的气息留在这个男人的身体里。如同破烂的鼓风箱，女孩突然偏开脑袋咳出一口鲜血。 “修……修伊……”女孩似乎被耗尽了最后一丝体力，口中吐不出一个完整的词，胸口上下急促的浮动，“最后……再问你……你一次……你爱……过我吗……” 同样黑色的瞳仁期待的望着修伊，但修伊看得出那双眼睛已经失去焦距，散开的瞳孔呆滞的望着男子。一阵心痛，在修伊几乎以为自己再也找不到这种痛感的时候，一把尖利的金箭贯穿了他的灵魂。 “我……我爱你……”修伊艰难的开口，这种时候该露出微笑才对吧，竭力在脸上憋出一个笑容，原本简单的动作此刻却好像要举起一座山脉那样困难。 “恩……”巨大的白色光翼在她身后张开，不同于上次的女孩满头的冷汗，丝黛尔这次轻易的就完成了天使化，一个白晃晃的模糊身影站在她身后，看不清面孔，也分不清身形。 金色的长箭从背后自动抽出，带出一道血剑，喷涌而出的不再是赤红，而是金色，“修伊，你这次笑得不好看。” 长久以来对别人抱以虚假的笑容，需要真心的时候却无法自然的微笑，修伊被自己狠狠的无情嘲讽了一次。 女孩背过身，黑色的发丝无风自动，“好好活下去。” 修伊看着那诀别的背影，即将失去一切的感觉再一次填满心头。又一次陷入命运的轮回，和以前不同，这次是因为自己先背叛了自己心，然后心爱的姑娘为自己献上生命，这是最最高昂的一次代价，女孩将永远沉眠，就算自己能杀死自己也无法换回她的灵魂的自由。 狂风扑面而来，女孩猛地扇动半透明的羽翼，背后的那个光影越发的实体化。 散落的白色光华铺就一道光芒四射的道路，女孩的身体在飞行中不断消散，最后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光。凡人的rou体无法承载完全天使化的巨大负荷，更何况丝黛尔那具散尽生命力的躯体。 “Ammel，不得不说你勇气可嘉，”红头发的女人显得有些疲惫，刚才挡住修伊的攻击消耗了不少体力，“居然为了男人而放弃自己的生命，难怪你的前任还将根源的真名告诉一个女人。盖亚给每一个到世间执行任务的使徒都赋予人性，实在是一种天大的错误。嘛，如果不这样，我也不会成为所谓的‘弃神者’了吧。” 失去人形的丝黛尔一言不发的伸出手掌，一道巨大的白色光柱从她的手心爆出。 红发女人双手撑在前面，被火车冲撞般的飞出老远，耀眼的光芒切开天幕。 “告诉你我现在名字吧，叫这个名字我会习惯点。”红发女人嘴角轻启，“罗娅·穆恩罗德，我的丈夫是该隐穆恩罗德。” “完全形态的看守天使，也不过如此，是因为我太强了么？”罗娅自言自语。 拉出一道红色的光影，女人瞬间飞驰到丝黛尔化成的天使身边，猛烈的肘击打出一道巨大的火线，Ammel被打进土层中。 狂风再一次在坑洞中汇聚，Ammel从泥土中飞出，强大的光芒扫射全场，空中气浪飞溅，巨大的声浪席卷整个荒原，十秒钟完成数百次对撞，天使和半天使在空中互相追猎。 两只散发着光辉的手臂被斩了下来，丝黛尔化成的Ammel的身体两侧被削的干干净净，金色的血液从半透明的光华中溢出。 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Ammel拼命的撞上罗娅，光辉做成的身体被半天使的手掌贯穿。天使两扇巨大的白色翅膀死死的缠住那个半天使，然后升上云端。 “你想自爆？”罗娅惊讶的看着死缠着自己的看守天使，疯狂的想挣脱出来，使徒的自爆能在短时间内将天使近乎永恒的生命能量瞬间爆发，就算是罗娅也不可能完全承受这种攻击。 红色的翅膀拼命扑扇，可是始终无法从那个用自己生命做成的牢笼中挣脱出来，罗娅始终无法将手从丝黛尔的身体中抽出。 一个巨大的白色十字架在天空展开，生命力在空中不断燃烧，吹散了四周的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