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金殿验身
成章曰:老太傅存疑过往事,皇太后细说墨源身 皇宫文德殿。 叶子健满腹狐疑地与众臣一道来到文德殿。殿中静寂无声,除了太后与赵墨源两人,只有一个大太监和一个宫女在场。空荡荡的龙椅旁太后正襟危坐,赵墨源则面无表情地肃立一旁。气氛显得异常诡异。 圣上为何不在?一进殿叶子健脑海里瞬时就跳出这样一个疑问,生病?受伤?还是……被拘禁?或者发生了其他的变故? 为何赵墨源不是站在下首,而是一反常态违反规制,侍立太后身旁? 叶子健探询的目光望向其他朝臣,却见人人面色阴沉,个个均是一片懵然神情。 几十位朝廷重臣依职位列班站好,垂手肃立。太后双眸透亮,目光在众人身上来回扫视良久,这才开口问道:“叶爱卿,人都到齐了?” 叶子健神情忐忑,闻言迅速回望了一眼文武两班朝臣,俄而恭谨答道:“回太后,都到齐了。” 太后点点头,开口说道:“召集各位爱卿前来,是有一件要事通告,今日圣上突发恶疾,已经无法临朝理政了。” 此言一出,众臣皆是大吃一惊。恶疾?什么病?怎么此前一无所知?心中虽疑窦丛生,却谁也不敢贸然发问。 “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今之计,唯有另立新君,方可保国家太平,众爱卿以为如何?”太后话语虽然婉转,但语气严厉冰冷,众人听了又是一怔。 足足有一柱香工夫,大殿之上鸦雀无声,人人心中暗自盘算,揣度着事态将会如何发展下去,也在推测目前的局势变化对自身的影响。 叶子健迅速回味着太后的话,按惯例此时已经轮到他开口了,只是因为没有弄清太后的真实意图,一时倒也不敢轻易表态。 “叶爱卿,你看此事当如何处置?”容不得他继续想下去,太后已经直点其名。 “这个……这个,”叶子健有些慌乱,碎步走出队列,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结结巴巴地回道:“既然圣上只是生病……身体有恙,依照祖制,是当请旨命人摄政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违逆了太后的意图,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改口道:“当然,如果圣上有意禅位,也是可以由皇子继承大统的。” 说完这几句,他大大松了一口气。一则自己没有轻易附和太后僭越祖制的做法,不会为天下人所诟病,二则也没有与太后作对,算是比较机智地过了一关。 令他没有料到的是,太后听了她的回答并未表示赞同,而是冷哼了一声,继之说道:“皇子继位?他才多大,爱卿难道忘记了,历史上有多少幼帝登基,结果造成国无宁日,从而祸国殃民了吗?” 她不假思索继续说开去:“东汉的殇帝刘隆即位时才三个月,在位时间也只八个月;孝冲帝刘炳两岁即位,在位五个月;孝质皇帝刘缵八岁时由梁太后与大将军梁冀拥立为帝,在位不到一年,后梁冀让人在饼里下毒,将其毒死。刘缵死后,梁冀如法炮制,又立十五岁的刘志为帝,史称桓帝,东汉一朝,拥立幼帝的结果是朝政混乱不堪,民不聊生。元朝的宁宗懿璘质班在位时间仅仅四十三天;北朝北齐国幼主高恒八岁登基,在位仅一个月,最后的结局是亡国灭种……” 两班大臣听太后如数家珍的一番宏论,心中已自明白,她这分明是不愿意立皇子为新的圣上。 可是,赵倨既无其他子嗣,又无兄弟,不立王皇后之子,又当立何人为帝呢? 一团团的疑云在众人心头起起伏伏,一时大家都摸不清头脑,不知太后究竟作何打算。 叶子健也如坠云雾之中,只得耐下心来,听太后继续侃侃而谈,期待她最后能抛出结果。 太后口若悬河地滔滔不绝,尚未说完。只见一位身着紫袍的老者颤巍巍地走入殿中,立于大殿门内一侧,口称:“微臣见召,见过太后……” 太后一见,立时停住话头,面露喜色吩咐道:“原来是太傅来了。来人呐,赐坐。” 随着太后的话音,众人侧目一看,竟是多年未曾露面的老太傅来到了文德殿。 待太傅在凳上坐好,太后转头望向叶子健:“叶爱卿,你觉得哀家的话是否在理?” 叶子健暗叫倒霉,今日太后就像是有意同自己过不去,一而再再而三地盯住自己不放,心中胆怯,却又不能不硬着头皮出班答道:“太后所说……原是事实,只是这……圣上之位,确实无合适人选啊……” 太后冷笑着,两道目光如冷冽的闪电般直刺叶子健的脸庞,叶子健心中一冷,连忙噤声,再也不敢言语。 过了片刻,太后抬头望向众臣,朗声说道:“要说这继承大统之人,哀家倒是有一个极为合适的人选。” 大殿之中所有人都是一凛,屏住了呼吸。人人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太后缓缓地侧转身子,望向伫立身旁的那个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就是……赵、墨、源!” “轰”地一下,太后的几个字像是一瓢冷水倒进了滚沸的热油之中,朝臣们顿时炸开了锅。众人为太后这惊世骇俗的提议震惊得无以复加,再也顾不得朝堂之上严苛的规矩,纷纷躁动起来。更有几个大胆的朝臣,不仅口中已叫出声来,更与身边的同僚交头接耳起来。 “什么?” “赵墨源……” 一阵混乱之后,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众人定睛看去,正是最后入殿一直坐在凳上的老太傅,此时他已经整衣作揖,跪倒在地上。 “太后,万万不可啊……” 他的声音高而又高,声音极尽悲凉,令人恻隐之心大动。 “赵墨源虽然姓赵,却是与皇家毫无血缘的外姓之人。这赵家宗庙,怎可轻易转付他人……” 太后闻言,依然是平心静气,稳如磐石般地不动声色。待老太傅的话说完,她竟莞尔一笑,道:“老太傅何须激动,快快请起,待哀家将话说完……” 老太傅却是执拗地不肯起身,说道:“太后,赵家几百年江山,微臣岂能眼睁睁看着就此终结。太后若不能收回成命,微臣就只能长跪不起,听凭太后处置……” 两班朝臣此时也似乎反应过来,齐刷刷地全部跪在了地上,异口同声地说道:“恭请太后收回成命!” 老太傅见支持者众,更显激动,声音颤巍巍地说道:“微臣愿以死相谏,望太后拥立皇子为新君!”
一直巧笑嫣然的太后,此时突然敛起笑容,厉声说道:“哀家如何不知赵家江山不容他人染指?你们这些人都没有一点头脑了吗?” 她霍地站起身来,右手一指身边的赵墨源,大声说道:“他并非外姓之人,而是先帝之子,是赵家最该继承皇位之人!” 她这几句话,比之刚才造成轰动的提议更加令人心惊。众人一听,都收了声,静了下来,老太傅也抬起头颅,目光只在太后和墨源身上来回扫视,似乎是在揣测太后刚才所说是真是假。 “赵墨源本是圣上的同胞哥哥,二十年前由皇宫送到民间,此事朝中很多人都知道,太傅你应该更加明白!” 太傅心中一激灵,难道真是当年的大皇子找到了?他的目光不由地定格在了赵墨源的面颊上,隐约之中感觉此人确实与赵倨十分相像,但可惜自己双目昏花,一时看不真切。 几十位朝臣也一齐大胆地抬头望向太后和赵墨源。 太后此时倒像是卖起了关子,并不急于说下去,只是声音低沉和蔼地说道:“太傅请起,众位卿家也起来吧。” 既然太后说赵墨源是先帝之子,想必并非虚言,若果真如此,赵墨源继位登基也就名正言顺。有不少朝臣就此松了一口气,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 但老太傅却并未起身,而是再次垂下了头,说道:“太后之言,微臣原本不该质疑。但是此事过去数十年,物是人非,何以就能认定此人是先帝之子?也许有冒认错认也未可知。此事关乎皇家血统,赵家百年基业,不可不慎之又慎!” “老太傅忠心可鉴,哀家十分赞赏。”太后仍是一副不卑不亢的神情,淡淡说道:“太傅可还记得当年大皇子的一些事情?” 一句话似勾起了对往事的回忆,太傅仰头望向大殿的殿顶,喃喃说道:“是,微臣记得圣上当年确实有个一胞双胎的哥哥……只是,只是,他已经很早就夭折了。” 太后笑笑,说道:“错。大皇子当年并夭亡故,只是送出了宫外,流落民间。” 太傅却是个认真的主,不依不饶地问道:“太后如此说,微臣也不能辩驳,只是……何以为证?” 缓缓地坐回了椅子中,太后不紧不慢地说道:“此事乃是皇家内宫之事,知之者甚少,太傅不明就里也不足为怪,但是要验证此事也是再简单不过,大皇子的墓冢乃是一座空坟,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太傅闻言,沉吟了半晌,继之道:“陵墓中无尸首,也只是说明皇子未亡,或许尚在人间,但如何能证明赵墨源就是当年的大皇子呢?” 不用说,太傅虽然垂垂老矣,但思路清晰,所提的疑问也切中了要害,一众大臣不由地暗自点头称好。 太后没有吱声,转身面对着赵墨源,冷冰冰说了一句话。 “将你脖颈上的玉佩取下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