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班师回朝
成章曰：净慈寺兄弟修旧好，颍州城死敌来寻仇 杭州得月楼。 墨源笑声爽朗，闵菲菲大惑不解地望着他。 她那双水中捞出来一般的眼睛，清澈明亮，怔愣中透出一丝茫然，墨源心中大是不忍，也不敢再打哑谜，轻声说道：“我回京是不错，但并非一定要分离啊。你如果愿意，可以和我一起走。” “真的？”闵菲菲闻言几乎跳起身来，激动地一把攥住墨源，“你没有骗我？真的愿意带我走？” 但也就是一瞬，她惊喜的神情陡然又消退下去，整个人也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你何必同小女子打趣，明知这是不可能的。” 她的声音低沉无力，透出无边的落寞和无奈。 墨源温柔地一笑，低头望着她，轻声问道：“为何这样说，怎么就不可能了？” “你此次回京，也当遵旨完婚了，带着我回去，又算是怎么回事？你那帮如花似玉的妻子，会怎么看你？” 一句话戳到墨源痛处，顿时墨源也有些神情沮丧。呆愣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可我怎能放心你一个人留在杭州？” 又说：“我不管那么多，就是想把你带走。我知道，你也想跟我一道回去的。” 想到自己身边的这些女子，墨源的心里异常矛盾和不安。许敏走了，子衿子珮姐妹俩也走了，如今又要撇下闵菲菲，他感觉自己的心空落落的，犹如这深秋的天，冷寂而悲凉。 “你走吧，你有这份心，菲菲我已经很感激了。我不怪你，男人嘛，也不能总是围着女人转，儿女情长是做不了什么大事的。”闵菲菲言不由衷，哀楚地说道，她的话竟像是在为墨源离开自己找借口一般。 想到要与自己心爱的男子天各一方，也许从此再也无缘相见，她不禁悲从心来，想到自己红颜命薄，前途未卜，下半生不知要怎样度过，一阵酸楚袭来，眼眶渐渐红润起来。 墨源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佳人神伤，几乎令他心胆皆碎。他站起身，一把将闵菲菲揽入怀中，一叠声说道：“不行！我不管，你一定要跟我回去，跟我回去！” 他动情地大声说道：“只要你愿意，我就带你走，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墨源近乎嘶吼的表白，让闵菲菲激动不已，她没有想到，对方竟也是如此看重这段感情，她瘫软在对方的怀中，沉醉于浓情蜜意之中，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簌簌滴落。 墨源轻轻抚摩着她颤动不已的肩胛，美人的轻声抽泣，使他心乱如麻，心如刀绞。他喃喃低语道：“你跟我一起走，不论到哪，我们都在一起，永不分开。” 菲菲伏在心爱的人肩上，不住地点头，她的泪水，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欣喜，又或者是二者兼有，一刻不停地流淌着，她感到满足，感到幸福。她愿意依偎在这温暖的拥抱中，让时光停留，她与心爱的人永远也不分开，再也没有别离。 ………… 杭州净慈寺。 墨源缓步走入寺内，只见敞阔的寺院内古木参天，殿堂巍峨，四处鸟鸣花开，绿树成荫，古井幽幽，好一个清净阴凉之地，赵墨源不禁叹为观止。 表弟雷高阳面带微笑地将他迎入自己栖身的禅房内。墨源四处打量，这简朴的屋子老旧昏暗，陈设简单，却被收拾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墨源忍不住频频点头， 在凳上坐下，墨源关切问道：“这里还习惯吗？会不会闷得慌？” 这是离开京都之后两人的第一次会面，不知为何，雷高阳看着墨源那张俊俏的脸，竟然有些厌烦。想起二哥顾连再三的叮嘱，他强压心头不快，故作轻松地回答道：“习惯，难得有这样清净的地方，修身养性，顺便也还可以念经参禅，自得其乐。” 墨源瞥了他一眼，似是想探查对方的话是否言不由衷，但见对方面不改色，一时也不辨真假，只好随口说道：“当初情急之下，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才将你安排在此地，过几****就要回京都了，你是愿意留下呢，还是随我一道进京？” 雷高阳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听了墨源的话，却也不免吃了一惊：“什么？你让我自己选择？我可以留下么？” 墨源揣测他话中的含意，以为他是想留在杭州，或者回家乡睦州，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嘴上却说：“是的，只要你愿意，表哥不会勉强你的。” 又道：“前一阵子，风声太紧，我是担心你被人盯上，不安全，同时自己也有些私心杂念，怕因为你的事情被人说三道四，这才不得已委屈你，到这里暂住一段时间，也没有来看你。” 雷高阳听了墨源的一通表白，心有所动。看来，这个表哥对自己还是很关心的，并未因为自己的尴尬身份存心远离自己，也没有因为自己不顾江湖道义杀了兄弟投诚而心生鄙夷。只是，对方的手上，有着太多红旗军兄弟的鲜血，歃血为盟的弟兄们因为她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这让自己情何以堪，怎能就此原谅了他呢？ 他的心里一时百感交集，突又想起二哥顾连的嘱咐，心里稍稍安定了下来。随即对墨源说道：“我不想留在杭州，也不想回睦州，如果可能的话，带我去京都吧。” 墨源原已认定雷高阳不肯进京，听他这一说，喜出望外，高兴地有些语无伦次了：“你……真是这样想的？愿意与我……表哥到京都去？” 自从去年秋天离开家乡，墨源只身栖居京都，常常感到孤单落寞，虽说有舅舅等人的关怀，但他时时有着一种举目无亲的无奈。如今自己的父母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更是心中悲戚。雷高阳与自己算是近亲，年龄相仿，如能进京与自己相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虽然对方有着方乐匪首的恶名，好在最后关头，却是杀了顾连主动投诚，立有大功的。仅凭这一点，雷高阳应该是死罪可免的，只要自己从中游说一番，相信圣上也不会过多责罚于他。 “当然愿意。”墨源站起身，走到雷高阳身边，轻拍着他的肩膀，友善地说道，“虽说你曾是朝廷通缉的重犯，好在江南平复，一切都会烟消云散的。进京后，表哥会一力帮你，不用过于担心……” “是，表哥，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雷高阳惊讶自己竟会说出这种昧着良心的话来，恨不得动手扇自己几个大耳光，“表弟还年轻，一切都要仰仗表哥从中帮忙。” 气氛一时轻松，两人变得有说有笑起来，墨源更是高兴得眉飞色舞。正说话间，皇甫洛从外边进来，对墨源说道：“主子，朝廷又有廷寄过来，催我们早日班师回京，你看……” 墨源心情愉快，正兴高采烈地说着幼年时的事情。闻言说道：“你抓紧时间安排一下，我们尽早动身就是。” 转过头来对雷高阳说：“你也准备准备，回头我让人来接你，一同上路。” 雷高阳爽快地点了点头。 ………… 十月，秋高气爽，气候宜人。墨源为了赶时间，放弃了乘舟而行，与禁军人马一道，从陆路直接回京。江南乃是鱼米之乡，官道大多修得平整宽阔。行不几步，便能看到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商贩们，拥着一溜溜的马车结伴而行，大车上载满各种各样的货物。北上的有水果、茶叶、瓷器、文房四宝，也有竹木、砖瓦、青石等，南下的则大多是瓷器、面粉、烧酒，人人衣着光鲜，面色油润，官道上一派繁荣景象。与上次的西北之行，竟有着天壤之别，墨源禁不住心生感慨。 江南，真是富庶无比的天上人间！ 这一日傍晚，浩浩荡荡的人马来到了颍州城外，禁军队伍照例在城外安营扎寨。墨源随皇甫洛等人来到了东城内事先预定下来的客栈。吃过晚饭，洗漱完毕，墨源在一间留给自己的上房内，独自躺在床榻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半夜里，突然火光冲天，人声鼎沸，墨源从梦中惊醒过来，正欲起身到室外查看，却见漆黑的屋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 “你是谁？”墨源心惊之余，厉声喝问。 对方的脸庞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只有握在手中的一把单刀，刀背上发出阴森可怖的寒光。 那人并未搭话，而是一步步朝榻上的墨源走过来。墨源情知遇到了刺客，心里一阵惊慌。他本能地朝后缩去，右手摸到了摆在榻边的一只板凳。 “你是什么人？”墨源再次问道，右手将板凳提起，横在了自己的胸前。 那魁梧大汉又朝前逼近了两步，借助室外微弱的月光，墨源终于看到了对方的脸。那是一张白皙而棱角分明的脸庞，却因过分的冷峻而变得有些狰狞，额头上有七颗黑痣尤其刺目显眼。 这汉子持刀在手，见到赵墨源退无可退，眼看就是自己的刀下之鬼，忍不住得意地重重哼了一声，说道：“怎么？派人到处抓我，竟然不认识我？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你希望见到的就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马林义……” 原来是方乐一伙的。可是，墨源并不认识他。 对方半夜寻来，想必是报仇雪恨而来。眼看自己命悬一线，墨源已知自己在劫难逃，干脆把眼一横，喝道：“来吧，是取我的命对吧？别废话了。” 马林义也不含糊，单刀抄起一扑，刀锋直奔墨源的脖根而来，眼见躲闪不及，墨源干脆双眼一闭，安静地等死。 一阵异样的声音传入耳膜，睁眼看，马林义的单刀竟然砍在自己下意识遮挡的板凳之上。对方抽刀正要再砍，忽然上房的梦被人重重撞开，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声让屋内的人都吃了一惊。 “马林义，我知道是你来了。蔡卓尔候你多时，你就乖乖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