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毛遂自荐
成章曰:自荐监军几成笑柄,探望红玉又生波澜 墨源猜测的没错,所谓的密旨正是在接风酒宴即将结束之时接到的。与程璧的一番交谈,让墨源更加怀疑此事是赵丛里所为,但是没有证据。 赵丛里为何要这样做,难道是让宋坚的手下再生反叛之心,不肯归顺朝廷,还是想让天下人耻笑赵倨出尔反尔,反复无常,不堪再做人君? 墨源的心情愈发沉重,如果所料不虚,赵丛里的心思果然狠毒,图谋圣位的意图昭然若揭。 程璧告诉他,传旨之人确有证明其宫中身份的腰牌,但只是圣上的口谕,并无只字片文,这也让程璧有过疑虑。既然要处决宋坚,为何必须在招安后的现场进行,那样做岂不让招安成了儿戏,大失皇家诚信。难道真如口谕所言,杀一儆百,令天下所有存有造反之心的人望而生畏? 最后的选择,是宋坚必须杀,圣旨是真当然再无话说,如果圣旨是假,程璧也没有太大的责任,毕竟只是被人蒙蔽,算不得什么重罪。 但是如果抗旨,自己就是杀头的大罪,程璧权衡再三,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最后才下定了决心。 此刻,他的眼神里竟然充满对墨源的同情。心想,你今日太不明智,冒险抗旨救下宋坚,事情传到圣上耳中,只怕回京之后,就会被圣上捉拿问罪。那时就将悔之晚矣。 墨源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淡然一笑:“你无须为本官担心。一直以为你聪明能干,今日看来,也不过尔尔。” 看程璧一脸的不解,墨源说道:“你今日杀宋坚,是自取死路,无论密旨是真是假,只要宋坚一死,你也要人头落地。圣旨是假,你让招安成了一场闹剧,圣上威信扫地,纵有千般理由也是难逃一死;如果密旨是真,激起公愤,你还是死路一条。” 说到这里,墨源停顿了一下:“你以为圣上会放过你吗?既然是口谕,就死无对证。既要宋坚死,又要维护圣上的脸面,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替罪羊,将所有的过错都编排到他的身上,千刀万剐以泄民愤……” 程璧背脊上的冷汗汩汩冒了出来。 墨源知道有了这几句话,对方再也不敢对宋坚下手,这才转身走了:“放心,你只是遵旨行事,本官不会计较你今天所做的一切。” 袭庆府回京官道上,墨源一行策马迤逦南下。 而此时,策马南下的并非只有墨源等人,北鞑大王子木耳哈带领十五万精兵,南出大漠,正向西北边陲开来。递到赵倨手中的战书,清楚地表明此次出征乃是为永安公主逃回中原,兴师问罪而来。 赵墨源回到京都,第一件事自然是向圣上交差。赵倨此刻已无心理会宋坚等人招安一事,淡淡地听完禀报,随口夸赞了墨源几句,对宋坚等人没有亲自入京谢恩也是不置可否,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墨源早已盘算良久,自然未将程璧接到密旨欲杀宋坚一事如实奏报。密旨是真是假已经无关紧要,如果是有人假传圣旨,赵倨追查起来,有可能牵涉到赵丛里身上。以自己现在的境况,得罪嗣濮王为时过早,太后如果因此迁怒于己,更是得不偿失。 一干大臣齐聚文德殿,商议西北战事。赵倨脸上神情凝重,听说对方此次出兵是为永安公主而来,大为光火。 “完全是岂有此理,堂堂****公主怎会做出此等事情!永安明明在大漠,又怎么可能潜回中原?这不过是北鞑犯边可笑的借口!” 众人无言以对。赵墨源心道,大殿之上知道此事的,或许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蔡宇鑫道:“永安逃离是真是假姑且不论,此次北鞑入侵与前次不同,尽遣精锐,人数超过十五万,西北关隘连连告急,秦凤路已有多份求援战书传来。” 这一说,赵倨更是慌忙,问道:“如此应该如何应对?” “除了即刻派遣京都禁军北上增援外,应急告利州路、京西南路以及夔州、梓州各州府人马即刻北上驰援,成都府路、河东路因为也与番邦接壤,人马不得妄动,以防不测。”蔡宇鑫早已将董光的枢密院架空,是以对西北军事也不敢过于懈怠,事先有些准备,“只是此次决战西北,人马众多,又是来自不同路州,难以节制,所以……” 赵倨看成竹在胸,心神略定,看蔡宇鑫欲言又止,急急说道:“太师有话,不妨直说。” 蔡宇鑫睨了赵倨一样,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所以微臣斗胆,奏请圣上亲征!” 赵倨吸了一口冷气,脸色大变,身体向椅子后背靠去。 蔡宇鑫话已出口,便不管不顾,继续奏道,“如果圣上亲征,定能鼓舞士气,震慑北鞑蛮夷,同时对统一调度各处兵马,合力据守边关大有裨益。” 赵倨心急如焚。路途遥远,暑热难耐,如果离京北上,餐风露宿的日子一定苦不堪言,实在不好过,哪有在京都清闲自在。再说,北鞑的骑兵势如猛虎,来去如风,稍有不慎,出点什么意外,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正襟危坐,做出一副正气凛然的假样说道:“朕欲亲到西北视察抚军久矣。只是国事缠身,岂可轻离。南方盗贼未平,各地州府多有遭灾奏报,均需寡人亲理,京师一日不可无君。”冠冕堂皇的一席话完全是强词夺理,胡说八道,众臣听得此言,不由心中哂笑,嗤之以鼻,却也敢怒不敢言,人人低眉颔首,垂手而立。 赵倨又道:“朕自入夏一来,只觉身体有恙,神情恍惚,颇感疲惫,亦无远征西北的精力。” 这倒是一句真话。美女如刀,赵倨日日与**嫔妃**欢娱,尤其是与那厉丝儿如胶似漆,身子已然虚亏得弱不禁风,终日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力劝圣上亲征,赵倨却是百般拒绝,蔡宇鑫只得作罢。便在心里退了一步,再度奏道:“既然圣上龙体欠佳,难以成行。微臣的意思,也需要派人监军西北,方为妥当。” 这一说,赵倨立时来了精神,人也陡然轻松起来,说道:“太师此奏深得朕心,准奏。你看派何人去最为妥当啊?”只要不是逼着寡人上马,其他事情都好商量。想到派人监军,自己就无需吃苦受累,不问其他人又无意见,马上就答应下来。 蔡宇鑫心中好笑,这个赵倨一遇大事就手足无措,没有一点主见,这皇帝当得也太有意思了。当下并不答话,故意让赵倨着急。 赵倨见蔡宇鑫沉默不语,以为他也没有主意,环视众大臣,“各位卿家有何建议?都奏来听听。” 远征西北,责任重大,而且人人平日养尊处优,并不留意西北战事,是以圣上虽然点名发问,还是无人应声。 赵墨源静静地站在队伍的后首,心中不免着急。这帮文武大臣,食君之禄,当谋君之事,何以关键时刻人人退缩,无人敢于出头?西北一战,关系国家危亡,做臣子的怎能畏首畏尾,只图明哲保身。看满朝文武人人低头不语,禁不住手持笏板,站了出来。 “圣上,微臣愿往。” 原指望毛遂自荐,圣上和众臣无非是赞同或者反对,如果赞同,自己就为国分忧,亲到西北一趟;如果反对,至少会提出更加合适的人选,总比朝议多时没有结果要强。 哪知自己的话一出口,众臣皆用奇怪的眼神瞥视着他,令他满腹狐疑,赵倨一听,竟然乐得笑出声来。 所谓监军皆是临时差遣,代表朝廷协理军务,督察将帅。汉武帝首开监军之先河,置监军使者。东汉、魏晋时简称监军,也称监军事。隋末以御史监军事。唐玄宗始以宦民为监军。中唐以后,出监诸镇,与统帅分庭抗礼。 墨源入朝不久哪里知道,本朝监军皆为宦官,还从未派遣朝中大臣担任过这一类似钦差武官的监军职务。大臣们人人心中忍俊不禁也就毫不奇怪。 赵倨越想越好笑,赵墨源莫非想当太监不成?那朕赐给他的几个妻子可不就太惨了。 蔡宇鑫知道墨源闹出了笑话,再也不能作壁上观,赶忙奏道:“圣上还宜依照惯例,定夺人选为要。” 赵倨忍住笑,心想,哪里还有合适的人选?自己最能干的孟南醒远在杭州,自己身边可以信赖的人只有李德福,但他对调兵遣将一窍不通,自己也是一日不能离开此人。至于其他人,能力不行不说,自己也实在无法放心交付重托。 但如果这样下去,监军无人可做,自己岂不又要御驾亲征?这就更加不可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脸做正色,一字一句地说:“西北监军,兹事体大,必须派遣可靠之人方可放心前往。赵墨源身为朕之义兄,年轻有为,殊可倚靠。朕这就准其所奏,命其为西北监军,全权总揽西北军务,节制秦凤路、永兴军和北上各路人马。“
赵倨的决定,不仅蔡宇鑫与群臣费解,就连墨源自己也是大感意外。 墨源回到揽胜苑府中,倍感亲切。虽然离开仅仅十几日,却觉得府中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真是在哪儿也没有在家里好啊,想到明日又要仓促起身,这一去不知哪日才能回来,又禁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感叹了一阵,又蓦然想到台州的老家,不知父母此时究竟怎样。雷高阳的事情连累到了李家,他现在的心情极为矛盾,既希望能早日得到父母的确切消息,又担心父母一旦现身,顷刻间惨遭砍头的厄运。 赵倨给了他一天休整的时间,也就是说,他只有很短的时间将府中的事情料理完毕,就要重新启程,再度离开这个舒心惬意的府邸了。 第一件事自然是将皇甫洛安顿好。他让李安带皇甫洛到揽胜苑各处看看,自己挑选合意的住处,好在府中空房甚多,安置一个人并非难事。皇甫洛也不挑拣,就在住的东厢房旁边找了一个小院住下,说是与墨源来往办事方便。墨源觉得有些道理,点点头也就同意了。 还有一件事,就是请丹霏表妹过来。舅舅早就说丹霏要来,只是这趟差事已经耽搁的时日太久,再也不能拖了。他吩咐下人到方府传话,自己就在府中的客厅里打坐养神,静待表妹登门。 时候不大,丹霏就来了,进门就高兴地喊了一声表哥。 墨源睁开眼,站起身来,仔细端详着一身单薄夏衣的表妹,竟是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还是丫头琰儿机灵懂事,急忙延座斟茶,嘴中一口一个表小姐,喊得格外亲热。 “揽胜苑的丫头就是不一样,嘴都甜的跟蜜似的,黄莺你要好好跟着学学。”丹霏见墨源只顾往自己身上看,羞赧地半垂眼帘,故意找个话题开口。 她身后跟着的一个贴身丫头连忙答道:“是,小姐。奴婢知道了。” 丹霏的目光还在琰儿身上,半是嫉妒半是调笑地说:“这丫头真是又水灵又漂亮,表哥眼光独到,就是特别会挑贴身丫头。” 一句话竟把琰儿的脸说红了。 墨源这才转过神来,连忙说道:“表妹你是第一次过来,我带你到府中走走看看。” 丹霏会意,却故作不大情愿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所有的府院都是大同小异,看不看也都相差不大。” “走吧,原来是皇家的庭院,有些看头。”墨源自顾起身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对琰儿说:“你不是准备了一些绣花的样子吗?表小姐喜欢绣花,你找些纸,让黄莺照着样子剪回去。” 琰儿一听,想起这件事来,连忙喊住黄莺,到她屋中去了。丹霏轻声细语对墨源嗔道:“你这个鬼灵精……” 墨源笑笑:“我只是不想让她跟着来,不然你怎么好去见红玉?”说完跨步出了大门。 两人无心观看府中的景致,径直到了望月楼。 红玉见到丹霏,惊喜地差点跳了起来:“小姐……” “你小心点,别伤了胎气。”丹霏责怪道,好久不见,也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脸庞通红。望着红玉微微隆起的小腹,关切地问:“有四个多月了吧?” “嗯。”红玉摸摸自己的肚子,脸上漾出幸福满足的神情。望了望墨源,欲言又止。 墨源蓦然察觉自己在这里有些碍事,期期艾艾地说道:“你们聊吧,我还有点事……”正说着,许敏从屋外进来,诧异地望着丹霏和墨源,正待发问,却被墨源一把攥住衣袖,扯到门外来:“许敏,我找你有事,你跟我来一下……” “李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许敏高兴问道。 “昨天夜里,明日还有走,别多说了,快走吧。”说完不由分说将许敏拽走了,他可不想让许敏知道的太多。 走出望月楼的小院,墨源才放开了手,许敏向四处望了望,空荡荡的府中四下无人,突然趋身扑向了墨源,一把将墨源抱住了:“李大哥,我好想你……” 墨源手足无措,愕然呆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