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女儿有计
成章曰:三小姐房内定妙计,厉丝儿殿中习楷书 皇宫天章阁。 李墨源被安国公主的话彻底惊呆了,这是从何说起呀?圣上不是反对此事吗?怎么突然又横生变故了呢? “安国,你说清楚,什么未来驸马爷?”李墨源情急之下,居然一把攥住了小公主的手,连声问道。 心仪已久的李墨源终于肯拉一下自己的手了。安国公主突然有些激动,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里居然也闪出些许媚意来,身躯开始微微颤抖。同时女儿家的羞涩,让一贯率性大胆的她有些茫然失措。“墨源……哥,你怎么在这里就拉我的手啊?” 算是胡言乱语,自己明明喜欢他拉,拉着不放,或者永远就这样拉下去。 墨源急忙丢了手。安国眼一横:“你敢放手?” 李墨源又急忙拉上。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李墨源哭笑不得,这小公主是否有些蛮横不讲理啊? 看到李墨源傻乎乎的焦急模样。安国高兴地笑了起来,娇小的身子竟然往墨源臂上一靠:“怎么,墨源哥好像不太乐意啊?” 墨源哪有心思与她扯这种话题,那穿着薄薄夏衣的身躯已经传出许许温热到达他的臂弯,让他有异样的感觉。但他又不敢推开对方,只能陪着笑脸:“好meimei,你就快点告诉我吧?到底怎么回事?” 公主更加得意,又喊meimei了。看来还真是有戏。墨源哥哥是不是一直都在暗恋自己却故作伪装啊,不然为什么他会抱着本公主的身躯不放,还喊自己meimei呢,与此前的那个一本正经的李墨源可是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母后说,圣旨期限一到,就要赐婚给你。”安国终于吐露实情,既然双方情投意合,再瞒着对方实在不应该,再说了,母后和圣上都同意了,这事已成定局,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只是,母后说我不能再当公主了,你其实也就不是什么驸马爷了。” 说到这里,她眼神中透出惋惜,心中也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嫁给墨源哥就不能当公主呢,母后不愿直言相告,自己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是不太愿意伤脑筋的人,转念一想,不当就不当,只要能嫁给墨源哥就成,那公主有什么好,自己当了十几年,也不过如此,当得也有些腻味了。 墨源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一颗心往下一凉。娶了公主,就不能再娶其他人,皇家的公主岂能让自己三妻四妾,花开满园。那丹霏怎么办?还有红玉。本来三小姐已经答应,自己的计划正在一步步变为现实。还有,蔡宇鑫会怎么想?他会为这事迁怒于自己,认为自己在其中捣鬼么 安国公主兀自在享受着自己的初抱,一副白嫩的小脸幸福得红霞满天:“墨源哥,明天你到底去不去嘛?” “去,一定去。”墨源赶紧推开公主的身躯。再不离开,只怕自己又要命犯桃花了。 ********* 蔡宇鑫听到这个消息,也如五雷轰顶一般,心神大乱。端在手中的茶盏因为颤抖,碗盖之间不停碰撞而发出一连串的声响。方昌义暗自心惊,一向镇定自若的老太师,此刻如此惊慌失措,在下属面前毫不顾忌自己的失态,对蔡家与墨源的亲事在意看重的程度,不言而喻。 他暗暗庆幸自己听从了墨源的劝告,将此事及时告诉蔡宇鑫。不然蒙在鼓里的太师,一旦在木已成舟无法挽回后得知此事,不知会怎样震怒,一定对墨源和自己都恨之入骨吧。爱之切则恨之深,由爱生恨比单纯的仇恨更加可怕,何止百倍千倍,那是一种刻骨铭心,恨不能噬rou嚼骨,剥皮抽筋的恨,可以让人不顾一切,丧失理智。 本来,他认为这也是一件好事。与公主联姻,可以冠冕堂皇地避开蔡府,墨源也有了不同寻常的背景,自是一举两得。但墨源告诉他,此事并不简单,蔡宇鑫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认为是墨源和方昌义在其中捣鬼才弃三小姐而去。对于皇家,他敢怒不敢言,但无论真相如何,他都会将满腔的怒火倾注到墨源身上,是以这不是好事,至少在蔡宇鑫知道前不能肯定。 告诉蔡宇鑫此事,等于撇清了自己与此事之间的关系,至于事态如何发展,就与墨源等人无关了。蔡宇鑫是聪明人,他不会连这一点都揣摩不透。而且,告诉得越早,自己越主动。与三小姐成,则蔡宇鑫更加感激,不成,也算仁至义尽,蔡宇鑫无话可说,只能认命。 何况,安国一旦不是公主,算不上什么好的背景。与其成亲,跟当初的想法恰恰是背道而驰。这样做,还不如当初直接娶了表妹,不做寻找靠山的打算。 一席话,方昌义连连点头。墨源是越来越成熟了,考虑问题也愈加细致深邃。方昌义没有耽搁,丢下墨源就来到了太师府。 “如今只怕是难以挽回了。”蔡宇鑫有些绝望。跟谁争也不要跟皇家争,这是他屹立朝中数十年不倒的经验,也是他做事的准则和座右铭。 “太师大人,下官与墨源势单力孤,这事只能仰仗太师大人您了。”方昌义摆出一副哀兵之势,言语中透出与蔡府联姻的渴望之情。言外之意,事情成败都在你自己身上,与我和墨源无关。 “老夫知道。老弟能第一时间将此事告知老夫,老夫十分感谢。你和墨源的真实想法老夫清楚。”蔡宇鑫这话方昌义爱听。自己就是为这句话而来的。 “那下官就回去了。有什么事太师尽可吩咐。”方昌义包袱已甩,留下来再无必要。 送走方昌义,蔡宇鑫依然是心乱如麻,冥思苦想之后自感无计可施,只能让下人将女儿喊来。 玲珑一向睿智聪颖,这回能不能想出什么高招呢?虽然不愿女儿为此事肝肠寸断,但是纸包不住火,这件事趁早她是要面对的,与其知道后万箭穿心,痛不欲生,还不如现在就沉下心来,认真应对,或许事情能有转机也未可知。 已是午时,玲珑犯困正在榻上打盹,被丫鬟叫醒,睡眼惺忪地进了父亲的书房,打着哈欠,一脸慵懒的样子,惹人怜爱。 “见过爹爹。”玲珑福了一礼。“有事啊?女儿正在睡觉呢。” “只怕接下来的几天你都睡不着了。”蔡宇鑫急不可耐,没时间磨牙。“太后和圣上要将安国去掉公主封号,赐婚给墨源。” 玲珑突然打了了冷战,睡意全无,手抓住父亲的胳膊:“什么?爹爹听谁说的?” “墨源让方昌义过府来说的,是安国公主自己透露的消息。” 蔡宇鑫盯着女儿愕然的脸,下面该是表情凝重了,接着阴沉,再接着痛楚,最后是捶胸顿足、泪如雨下。 奇怪的是,蔡玲珑未能如他所愿。她的神情渐渐沉静下来,沉静得令蔡宇鑫心惊害怕。 这种平静极为反常,应该是极度痛苦后才会出现吧,就像是人受到强烈的刺激后会发癫发狂,神智混乱。天,玲珑不会是精神失常了吧。 他再次出乎意料。蔡玲珑竟然眨眨眼,撅撅嘴,甚至抖抖香肩,说道:“算了,随他去吧。” 蔡宇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玲珑,那你和墨源……”她过去可不是这样,如果知道墨源另娶他人,她会急疯的,怎么现在竟然若无其事一般,如此轻松。 “谁能抢得过太后?”蔡玲珑抬起眼来。 那是。 “谁能抢得过圣上?”蔡玲珑埋下头去。 那是。 “那不结了。这是命。”蔡玲珑又抬起头来。 蔡宇鑫惊愕。这就放弃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后天是墨源禁婚的最后期限。那道圣旨是巳时颁布的,而巳时早朝已过,墨源等人早已下朝归府,所以太后的懿旨不可能在上朝的时候下来,最多也是墨源回府之后。爹爹只要当天下朝时跟紧墨源,让他直接到女儿家中来办好婚约,没有接到懿旨,就不算抗旨不尊,而蔡府与墨源婚约在先,任谁也不能无端取消……” 蔡宇鑫心里骂道,你个小妮子,这还简单,这简直是机关算尽,老子真是服了你了。 “就这些?”蔡宇鑫还不过瘾,腆着脸问玲珑,这个女儿一定是魔鬼投胎,这种事算的得如此精细,老夫如果可能,太师位置都应该让给她。 “爹爹还要多少?”玲珑反问道。其实她真心无所谓,墨源答应她,就一定会娶自己。至于正妻侧室,她才懒得cao心。夫君不爱,做了表面光鲜的大夫人又有何用? 蔡宇鑫连忙喜滋滋地说道:“够了够了。那你继续睡觉,父亲现在就起草婚书,把一切都事先准备好。”神态竟似玲珑的下属。这个世界就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谁脑子聪明谁是老大。 “别弄些过分的条款,把墨源吓跑了可是爹爹的事儿。”玲珑打了个哈欠,临走时丢下一句,把蔡宇鑫弄得一愣一愣的。
这死妮子,那……也太难写了,什么叫过分? ***** hou宫慈元殿。 李墨源抬着头,若即若离跟在传话太监的身后,大步流星走进殿里来。 上次去御书房时进过一次hou宫,但当时心中忐忑,无心留意观察hou宫里的一切。这次不同,听说是圣上的旨意,让自己到慈元殿教厉嫔娘娘习字。李墨源心里笑了。要是别的事情,墨源或许会有些紧张,但这拿笔写字,自己刚会走路就已经学会拿笔,写了十几年了,是最为简单不过的,闭着眼睛也能写得很好。所以,这种差事说白了,那就是玩儿。 hou宫阔大,而且富丽堂皇。池场空旷,长廊深深,到处是树木花草,满眼是亭台楼宇,墨源随着太监转弯抹角,已然辨不清方向,暗自担心找不到回去时的路径。及至到了慈元殿,更觉心惊。数丈高的殿柱根根矗立,均有几人合抱之粗;硕大的横梁上雕龙绘凤,逼真传神;地上以白玉石砖铺就,温润光滑;熏炉里香烟缭绕,氤氲成丝丝白雾四散飘开,异香扑鼻。这皇家竟然豪华奢侈如许。 太监禀报,墨源进殿,一个浅眉粉黛,身若柳枝的女子在众宫女的簇拥下迎了上来。 墨源连忙低头施礼:“下官天章阁直学士李墨源见过厉嫔娘娘。” 厉丝儿声若莺啼:“李大人无须多礼,你是圣上专程请来的先生,理应妾身给你行礼才是。”话未说完,就向前跨了一步,作势就要福身。 她不仅是不记得宫中规矩,而且是见到男人就喜欢如此,习惯使然。 这不符合礼仪。李墨源连忙阻止:“娘娘不可。”身边太监也提醒了一声:“厉嫔娘娘……”厉丝儿这才作罢。命人看茶赐坐。 墨源抬起头来,只见对方朱唇榴齿,双眸清亮,姿态婀娜,有一张妖艳白皙的脸庞,足以令人去魂散魄,骨酥腿软。 厉丝儿身穿白衣白裙,腰间用水蓝色软丝罗扎起一个优雅的蝴蝶结,黑色的秀发绾成云髻,斜插着一支碧玉簪,流苏微动,晶莹闪亮,显得清丽动人。 “妾身才知道,李大人原来是今科的状元郎。果然是人才不凡。”厉丝儿也在凳上坐下,抬眼盯着李墨源,竟然也有些出神。 厉丝儿见过无数的好男人,但面前的这个李大人还是令她大感意外,惊愕不已。他的面容与赵倨极为相似,但是更具神采。高额阔脸,浓眉长睫,鼻梁挺直,眸子透亮,是身材颀长高大冷俊的美男子,实不多见。 厉丝儿只觉周身有些异样。 “娘娘过奖,下官侥幸而已。”说话声音虽轻,但却中气十足,低沉有力富有磁性。 “妾身习字喜欢清静,你们都下去吧。”厉丝儿环顾四周,对着一众宫女太监吩咐道。 众人闻言纷纷退出大殿,只留下一个贴身宫女未走。 李墨源急着交差,起身说道:“娘娘,时辰不早,请就坐开始习练吧。” 厉丝儿见墨源一脸正色,只得收了其他的心思,转身向贴身宫女望了一眼。宫女会意,即刻准备笔墨,铺开宣纸,摆正座椅,然后退到一旁。 厉丝儿姿态优雅地坐到椅子上,纤手轻握狼毫,侧头沉思片刻,笑吟吟地问:“李大人,从何处开始啊?” 李墨源急忙起身,绕着桌子缓步走过去,站到厉丝儿对面,说道:“娘娘,东坡居士说过,真如立,行如行,草如走。楷书如站立,行书如行走,草书如奔跑。楷即楷模、典范。楷书点画分明,搭配匀称,形体方正,应规入矩,宜于初学。学书须先楷法,楷书既成,乃纵为行书。行书既成,乃纵为草书。” 厉丝儿执笔未动,笑着问:“李大人的意思,是让妾身先学楷书?” 李墨源点点头:“是的,对初学者而言,绕过楷书,直接学行书或草书,就会因为忽视了楷书的基本点画、结构的训练,写出的字容易出现点画不规矩,笔力不刚劲,疏密不匀称,结构不安稳,比例不适当等弊病。唐人孙过庭说,图真不悟,习草将迷。对于初学书法者,下官还是固执地认为宜从楷入。” 一席话,令厉丝儿对李墨源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