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公主驾到
成章曰:小公主诘问李侍制,老太师假请状元公 京都皇宫。 天章阁是宫中收藏珍贵图书字画和各位已故皇帝御札文章的地方。说起来是个正经八百的清水衙门,本不应被人看好,但因为圣上时常会光顾其间,与其见面的机会相对较多。因此就职于此,就显得相当玄妙,一般职官都是圣上的亲信之人,属于近臣,升迁很快,职位品级设置颇高。本朝重文轻武,对这样的机构自然也是非常重视。加上阁内藏有历朝历代的图书字画,近水楼台自然可以直接观摩学习,这也是一件令文人出身的官员们眼红羡慕的事情。 天章阁是一座三层的带回廊建筑,位于皇宫的中部,居于外殿与内廷之间。官员从南面进阁,北门由宫中太监值守,是圣上和内宫人员进出的通道。阁身巍峨挺拔,墙外通体贴覆洪州产金星青石。六角形的阁顶铺盖湖州产碧色琉璃瓦,正脊鸱吻,勾头、滴水均为精制宜兴瓦当,前后阁门踏步由花岗石打凿,阁外东西两翼,有碧瓦长廊。阁内一层是玛瑙红大理石镶边地坪,古朴厚重,瑰丽堂皇。李墨源第一次穿上从四品的官服,来到这里,只觉眼花缭乱,心中赞叹不已。 他首先上到阁顶三楼,拜谒阁中当下的主管直学士王康嘉。 王康嘉四十多岁年纪,身材短小,略显福态,颏下留着一缕漂亮的胡须,看上去精神抖擞。他一见到穿戴齐整的李墨源进来,立即笑容可掬地牵着对方的手,态度十分谦逊友好:“早闻状元郎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人才不凡。你能就任天章阁,我等也是一同有光啊。” 李墨源连称不敢,心下对这位上司也是好感顿生。进阁前的忐忑一时荡然无存。 王康嘉眉眼含笑,和蔼可亲地继续说道:“你初来咋到,无需坐班,也不分派具体事务了,先熟悉几日,将阁中所管事务和做事章法弄清楚。” “是。大人。”李墨源高高兴兴地地答应道。言辞干净利落,王康嘉点点头,似很满意。随后送墨源出门,指派一个胥吏领着墨源下楼去了。 上上下下几个来回,不到半个时辰,墨源对阁中所藏已经大致了解。 三楼是最重要的所在,收藏的全是珍稀贵重的古旧字画和古书,多是价值连城的精品,甚至有不少古籍孤本。由直学士大人直接看管;已故皇帝的御札、图书和文章摆放在二楼;一楼则保管本朝圣上的典籍文章和各类御笔手迹,并有人负责阁中藏品的进出借阅登记事宜。 墨源回到三楼,王康嘉觑见后起身相陪。二人正翻看古字画的登记目录,却忽然有胥吏上来通报:“李大人,公主殿下在阁下一楼等您。” 李墨源吃了一惊,自己首日入阁怎么会惊动公主,是安平还是安国呢?抬眼望望王康嘉,对方却笑眯眯地说:“墨源,安国公主已来问过你几回了。还愣着干什么?快下楼去吧。” 李墨源不敢怠慢,急忙整整衣冠,与王康嘉疾步来到楼下。 安国公主一见李墨源,像老熟人一样亲热地喊起来:“李状元,你终于来了。” 李墨源与一众人等齐齐见礼:“见过公主殿下。” 安国公主春风满面,笑道:“无须多礼。”环顾众人,收了笑容说:“你们都退下吧,我与李公子有话要说。” 众人全都回避而去,王康嘉却笑盈盈地没有走:“不知公主殿下有何吩咐,微臣……” 公主未待他将话说完,沉下脸来:“你也退下。” 王康嘉只好也告辞退下,临走时尴尬地望了李墨源一眼。 墨源问道:“公主殿下找微臣是有什么吩咐吗?” 公主不高兴了,拉下笑脸嗔道:“哎,我说你不要殿下殿下的好不好?你就叫我安国好了。当然,是在没外人的时候。” 李墨源看她天真可爱的样子,有点忍俊不禁:“微臣不敢。” 公主厉声说道:“李墨源,叫我安国!” 墨源唬了一跳,心下想,伴君如伴虎,伴公主如伴狼啊,这点小事就要吃人了?嘴上却喃喃回道:“是,安国。” 公主瞬时眉开眼笑:“对,就这样。我不喜欢你酸溜溜的样子。我来是想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什么?”墨源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眼睛瞪得大若铜铃。 自己没有听错吗?娶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公主这玩笑开得有点过火了吧? 他想镇定下来,但身躯似乎不受控制,两条腿尤其瑟瑟发抖,嘴中更是支支吾吾:“微臣……没有……没听明白公主殿下,不,安国的话。” “什么没听明白?你装糊涂是不是?”公主又一次收起笑容,故作森然地说:“我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做我的驸马爷?” 她才多大啊?十四?十五?怎么就惦记这事儿,还直截了当跑来追问?一点也羞涩,不懂得矜持啊。自己这是不是在做梦啊。墨源狠狠掐了左手的虎口一把,疼得一咧嘴,这一切可全是真的。 “微臣是真的没弄明白。”墨源哆哆嗦嗦地说:“公主……不,安国你把话说得清楚点,微臣糊涂。” 安国看他畏畏缩缩的样子,禁不住嗤嗤笑了起来:“太后没跟你说起啊,她在寿宴那日就准备颁旨,赐你为驸马啊。” “都是皇兄可恨,下了那个怪圣旨。”她恨恨地补了一句。 墨源惊愕之余,已然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万寿亭前,太后让自己接懿旨,是要将安国许配给自己。他同时也明白了那道圣旨的含意。心中久存的疑团就此解开。 “你说啊,怎么不说话?”安国兀自在追问。 墨源一时语塞,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看来太后早有准备,琼林宴上放弃自己选了王沛然,是留下了后手,再将自己配给安国,安排得真是妥妥帖帖。 但是自己怎么办?能答应安国这件事吗?表妹怎么办?红玉怎么办?还有蔡府的三小姐,还有……唉,还有欧阳倩! 他正心急如焚,无言以对之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蔡太师的声音:“果然是今日来了……哈哈哈。” 不知为何,墨源突然一阵轻松,对蔡宇鑫莫名感激起来,真是大救星,及时雨,再不来,自己就难以全身而退了。 蔡宇鑫精神矍铄,笑容灿然。大步流星走了过来,见到公主在场不由一愣:“不知殿下驾到,微臣失礼了,请公主降罪。” 公主正凝心聚神等待墨源回答,没想到蔡宇鑫进来搅局,颇有些不悦,但对当朝太师这位权臣似乎也不敢过与于造次,只好讪讪说道:“不知者不怪,太师既有正事,本公主就先走了。”说完向阁外南门走去,太师和墨源齐声说道:“恭送公主殿下。” 哪知公主走到门口又扭转了头,扑闪着大眼睛对墨源说:“你想清楚,回头告诉本公主。”说完扬长而去。 太师狐疑的眼光望着墨源。欲言又止,墨源努力装出一副茫然不知的安详神态,拱手向蔡宇鑫施礼。 “太师大人难道是找下官有事?” 太师见他不愿解释公主之事,也不便多问,笑着说:“并无大事,得知你第一日到阁中当值,特来看看。” 他环顾左右,奇怪地问:“怎么就你一人,其他人呢?” 墨源尚未开口,王康嘉与几位阁中官员下楼,见太师光临天章阁,急忙见礼。 太师见到其他人,却不似对墨源一般亲切,厉声说:“诸位在阁中,宜多加小心,切勿出错,以免圣上降罪。” 王康嘉等连忙躬身,一起称是。 蔡宇鑫声音冰冷,一字一句振聋发聩:“李侍制初来乍到,各位须小心提点,务必使其早日谙熟阁务。不可不闻不问,更不可无事生非。” 这可是少有的事情,太师为了一个新人,特意前来叮嘱,而且神色俱厉。王康嘉不及多想,恭恭敬敬地回道:“太师大人放心,下官一定按照大人的吩咐去办。” 太师未予理睬,转了一副笑脸对着墨源:“李侍制,老夫与几位同僚办了一桌酒席,想恭贺你除官就任,如果得空的话,现在就随老夫走吧。” 一众人等都是心中一惊,李墨源这面子也太大了,太师为下官就任设宴,这真是闻所未闻。 李墨源恍然,太师这是装腔作势、敲山震虎啊,自己第一日入阁,就郑重其事地前来看望,当着众人之面又故意说出设宴之事,完全是做给阁中同僚们看的,以显示太师本人对自己的器重和亲近。官场上就是如此,一件小事,一个举动,甚至一个眼神,往往都是一种暗示,让惯于察言观色的官员们产生无数的联想。
墨源心领神会,恭恭敬敬回道:“多谢太师美意,只是今日下官家中有事,实在难以抽身,改日下官做东,请太师务必赏光。” 众人骇然。李墨源究竟什么人,太师的面子也敢驳。太师设宴,如果换做其他人,只怕跑都嫌慢。 太师却似乎不以为意:“既如此,就改日吧。老夫尚有事情,先走了。”这个李墨源,还真是聪明,顺着自己的意图回答得恰到好处,看来真是孺子可教。再说自己原本也没打算真要请他。 下午无事,墨源饭后来到天然居后的罗宅,又一头扎进古画堆中,凝神静气,心无旁骛。罗子衿进了画室的内室,站在背后他全然不知。 墨源直起腰来,舒展有些僵硬的筋骨,却不意将子衿手中端着的茶碗碰了一下,茶水顿时泼了出来,洒溅在一张古画之上。 墨源一见不好,连忙将画轴拎起,甩干上面的水珠,又找来干净的宣纸,轻轻吸附水渍。幸好****的面积很小。再定睛看看,是一幅近代的赝品,并非珍贵画作,这才放下心来。 子衿尴尬地嗫嚅道:“真没想到……我只是怕你口渴。” 墨源见她愧疚的样子,不忍责备,和气地说道:“罗叔说过,画室中最忌水火潮湿,下次不要带着些东西进来了。我如果口渴,会自己出去找水喝的。” 子衿眼圈红红,墨源忙将她带到外间的画室,接过她手中的茶碗喝了几口,又安慰她几句。子衿的表情才一点点回转过来。 墨源说:“子衿,你也坐下来,我问你个事情。” 子衿大眼闪动:“你说。” “你meimei子珮医术如何?对疑难重症有没有什么办法?” 子衿说:“她跟回春堂的老中医李青云学了五年多了,水平应该还不错。当然师父的水平更高。”心中一动,急忙问:“怎么回事?是谁生病了?” “是我一个舅姨娘,病了很长时间,找了不少大夫都束手无策。我也是病急乱投医,想请她看看。”墨源答道。 子衿脸色欣然:“这还不简单,回头我跟她说,请她和师父抽空过去看看。” 皇宫御书房。 赵倨从一堆奏章中直起身来,吩咐身后的人说:“何观基,朕有些累了,想出去走动走动。” 身后的暗卫连忙近身:“回禀圣上,何大人到太后处当差,微臣宛迅,是来顶班的。” 赵倨这才想起,何观基已经走了有些日子了。心中疑惑,太后要这个何观基做什么呢?他站起身:“那你就陪朕在**随处转转吧。” 宛迅应了一声,两人出了御书房,在**中信步徜徉,李德福跟几个宫女太监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很大,赵倨游荡到了一处偏僻的所在,却是大晟府的院外。忽闻传来一阵丝竹之音,侧耳细听,乃是古筝。赵倨精通音律,只觉琴声美妙,清脆悠扬,禁不住举步迈进大晟府的院子。 大司乐见到圣上,慌张出门见驾:“微臣叩见圣上。” “起来吧。”赵倨心情不错,问道:“是何人在弹奏啊?” “回圣上,乃是进宫不多日的乐师厉丝儿,正在为一众乐手们做示范。” 赵倨点点头,示意大司乐不要惊动弹奏之人,迈步走进了厅内。 只见厅中上首,低矮的案几上摆放着一副古筝,案几后端坐着一位女子,低头颔首,伸手抚琴。琴声从她白若柔荑的手中缓缓流出,悦耳动听。 再看这女子,白衣白裙,翩然若仙。明眸皓齿,宛转蛾眉。纵是hougong佳丽无数的赵倨,也不禁双眼一亮,大叹,真是一个绝世无双玉貌花容的美人儿。 厉丝儿正心无旁骛地抚弄琴弦。琴声时而缓如流泉,时而急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优雅洁净,仿佛超越尘世的之音。 驻足凝听,赵倨暗暗叫好。 猝然,古筝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琴音骤然停歇,原来是一根琴弦崩断,长长的弦身凌空舞起,竟划出一道闪亮美妙的弧线。 大司乐在厅口喝道:“圣上驾到,厉丝儿还不速速见驾。” *********** 求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