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大局已定
太阳像是害羞的小媳妇般刚刚钻出去霄却又躲了进去，天地并不是很明朗，一层厚厚的阴云笼罩在上空，整个北方，天气仍然没有好转。 崔丹洪呆呆坐在地上，铁枪扔在一旁，他脸上胡子拉渣，一夜之间整个人憔悴了许多。此时此刻，他整个人空洞洞的，不知道想什么，亦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昨天晚上，他奋力厮杀，几番杀透重围，却又返回去救遭围困的兄弟，杀到天明，叛军远去，而他的兄弟亦全都阵亡。顶头上司云定兴的尸体此时此刻就在他身旁，早已发冷干硬。云定兴的死，于他而言，是一种极大的打击。实际上，云定兴视他为义子，当年杨广被围太原，崔丹洪响应勤王号召，以郡内骁首跟随云定兴，事后论功行赏，官至副将、亲卫统领。云定兴纵有千般不是，在他看来，亦是他的恩人，更何况即已投靠越王，为何又弃之不理。 含嘉城守将周呈带着兵丁进城，开始打扫战场。兵丁见到坐于尸堆中的崔丹洪，围住之后派人去报周呈。未几，周呈来到崔丹洪面前，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才道：“崔将军，你……”崔丹洪忽然睁大眼，看向周呈，脸色一阵狰狞，抓住一旁的铁枪，跃身而起，以枪尖指着周呈，道：“看看这满城的尸体，这便是越王想要的结果？”崔丹洪枯坐许久，又怎会想不到杨侗是故意不发援兵。 周呈道：“这、这，我亦不知，崔将军，有话好说，还是放下武器的好。”崔丹洪哈哈笑道：“好说，我极好说，何不叫越王来说个明白。”周呈道：“大胆，你以为越王是你想见便见。”崔丹洪冷冷道：“你若叫不来越王，我便杀你个天翻地覆。” 当年太原城下，崔丹洪四出突厥军阵营，挑落对方上百健壮，其后突厥人见其旗织便即逸走。云定兴虽得李世民出谋画策，但若无崔丹洪执行突击任务，李世民的计策亦不一定成功。总而言之，这是一员猛将。昨夜血战，江淮军任他数番冲杀，亦奈不得他。 周呈脸色一变，道：“崔将军，你当真要这般放肆不成？”崔丹洪道：“你且试试。”周呈看着崔丹洪，见他两鬓之间突然多了许多白发，又望了望四周层层叠叠的尸体，心中一软，道：“好罢，我叫人去通报越王。” 崔丹洪将铁枪往地上一插，道：“云大人的尸首你等先不要动，待越王来了我自然要向他讨个说法。” 周呈无奈，派人去转禀杨侗去了。 ＝ 山风不时吹过，谭毅静静骑在马上，在他身后，七千健壮早已待命。这里叫作三里坡，因距东都三里而得名。出含嘉城北门，有三条路可以逃离洛阳，其中一条便是经过三里坡。当奋战一夜终于攻破北门的江淮军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到三里坡的时候，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七千蓄势待发的精锐骑兵。 东都西苑有马场，依邙山南而建，三面屏障，一个出入口，易守难攻，有良马万匹，杨侗直接装备到了谭毅的新军身上。这年代骑兵仍然具有极大的杀伤力和攻击力。江淮军虽然悍勇，但面对蓄势已久的骑兵，人人都露出胆怯之色，并不住后退。 谭毅抽出战刀，往前一指，七千骑兵夹起万马奔腾之势冲向江淮军。江淮军胆战心惊之下，一部分人扭头就跑。这时候他们已经没有了作战意识，只想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现实很冷酷，他们怎能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稍顷，骑兵疾驰而过，分向包抄，一些准备作最后厮杀的江淮军突然发现隋军并没有立马发动攻击，而是将他们圈在当中，战骑绕动，虎视眈眈。 谭毅排众而出，在马上冷然道：“放下武器，投降免死。”江淮军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众骑兵一齐高喝，“放下武器，投降免死。”声威盖过山风，直撼人心，江淮军几经思虑，一人出列，道：“当真饶我们不死？”谭毅道：“越王亲口许诺，投降免死。”这人道：“那我们降了。”将兵器一扔，默默走到一旁，静待命运的安排。紧接着，许多江淮军扔下兵器走到一旁。他们的脸上，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感。于许多人而言，当叛军有什么好，当隋兵才好。只不过将领要叛，当兵的又有什么办法。 谭毅一面清点降兵，一面寻找王世充，但很显然，王世充及他的主要几名心腹将领并不在这当中，谭毅一面派人飞报杨侗，一面去联系其他两路守路口的友军。 ＝ 越接近邙山，山风越大，几乎吹得人睁不开眼，更要命的是这山风很冷，吹在人身上，刺骨的冰寒。 邙山的山势很徒，当初宇文凯造东都，便是依仗了邙山的山势作为北面屏障，一个人想要徒步翻越邙山，几无可能。但这个时候，却有三个人在邙山上面拼命攀爬着。 这三人正是王世充、郭世衡、邱怀义。 昨夜，李君羡、田留安、张渍、董浚等皆死，张渍死于崔丹洪之手，李、田、董等死于惨烈的攻打北门之战当中，三千江淮军及两千余原东都隋兵，仅有两千江淮军及少部分原东都兵坚持到北门破。余者都被当成炮灰，死于攻坚当中。 昨夜王世充亲自督战，李君羡、田留安等辈不得不硬着头皮发动进攻，而他们，自然成了王世充逃走的弃子。 当城门破开之际，王世充扮作小兵模样，混在大众之中，与最亲信的两员部将郭士衡、邱怀义依着一早设计的路线，翻越邙山而走。 没有人想到王世充会不走大路或小路，而走绝路。 王世充知道他一定逃不过越王给他安排的路线，唯一生存的法子，便是放弃江淮军，只身逃亡。唯一的生机，便是没有人想得到的邙山。 ＝ 三路守口子的隋军先后将情报送到杨侗面前，没有发现王世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亦不见了郭士衡、邱怀义，其他如李君羡、田留安等辈的尸体已找到，收降江淮军及其他兵卒两千余人。 杨侗正赶往含嘉城的路上，没想到这个崔丹洪居然还没死，还指明要见他，倒有几分骁勇和意思。在路上得到谭毅等人的消息，杨侗倒显得无所谓般道：“是么，不见了人么？”一旁的黄姓禁卫道：“莫非这人能飞天遁地不成，怎会找不到呢？”杨侗看了他一眼，道：“到中午的时候，有人就会送王世充的首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