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深夜议事3

    对于东都游侠的处理，杨侗其实有两套方案，一套便是明着的打压，由卫尉寺出面，让这些游侠胡乱杀人、目无法纪的形为得到约束，另一套便是暗中吸纳一些愿意替隋室效力的人，给他们一个官身，拿朝廷俸禄，从而受到约束和管理。

    第一方案由席辩率领府兵去办，再给他配一名副手去管常规的治安，在一段时间内严惩游荡于各坊里间的地痞恶霸，无赖纨跨。

    这个副手亦从席辩军中抽调，席辩推荐其军中参谋关展图。

    因为席辩只是临时任命整顿治安，事情上正轨之后，仍是要调他回军中，所以配一名副手，日后好接管他的工作。杨侗此举，一来将他的府兵变为寺兵，二来减弱他在军中影响。

    这年代主要是府兵制，大隋十二卫各以开府养兵，事实上，府兵不归朝廷直接管辖，而是由州郡管理，直至战时才由朝廷调度。

    自三国、魏晋以降，将领拥兵自重的现状十分严重，至西魏时，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乃创立府兵制，府兵制最重要的一个特点，便是‘兵农合一，兵不识将，将不识兵’。文帝开皇十年，下诏曰：凡是军人可悉属州县，垦田籍帐，一与民同，军府统领，宜依旧式。也就是说，军人属州县驻地管辖，和平时与百姓一样耕种，后一句‘军府统领，宜依旧式’是指闲暇时由军府折冲郎将进行训练，战争发生时，由朝廷另派将领聚集各地府兵出征，因而就是所谓的兵不识将，将不识兵。

    但自大业七年开始，天下大乱，府兵兵不识将，将不识兵的现象发生了极大改变，就以东都为例，皇甫无逸领左骁卫将军，本来只有在战争发生时，才可让他有指挥士兵的权利，但皇甫无逸却直接控制着皇城两万士兵。当然，席辩、杨虔安、李君义、宇文儒童等，这些人都是他的部下，分领着兵权，但这些人却接受皇甫无逸的号令。

    所以，席辩他们并不是有名无实的将军，而是切实掌握兵权，杨侗虽说可以随意指派哪名将领来领兵，但在这些兵丁眼中，自然席辩更有威信。

    再就如先前驻守太原的李渊，按理说他平时无权调动士卒，但大乱一起，什么制度也就废了，李渊借故杀了几名副留守，整个太原就成了李家天下。府兵制，有点名存实亡的感觉。士兵成了李渊这些人的私有物。

    士兵盲从将领，其实不外乎这年代士兵是没有什么觉悟的，对他们而言是没有什么精神信仰，将领造反，他们也跟着造反，将领投降，他们也跟着投降，是极少出现，大隋的士兵不跟着大隋的将领投降敌人或造大隋的反这回事。

    杨侗也知道现时将领在士兵中的影响，就如王世充的三千江淮军，要想获得他们的效忠，只有杀了他们的将领，或让他们的将领投降，让他们有那种隋室是正统，要无条件马上效忠杨侗的觉悟，那是不可能的。

    皇城一众有影响力的将领中，席辩归顺，宇文儒童兄弟死，杨虔安下狱，李君义罢官，所以也就席辩在一众士兵中最有威信，但杨侗也不是要打压席辩，而只是作为人君御下的一种手段罢了。

    当年三国混战时代，将领拥兵自重不受朝廷管辖的事例多了。虽说席辩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但杨侗不得不使用帝王术以御下。

    也幸而席辩当场就答应杨侗的任命，否则，杨侗心里必起疙哒。

    杨侗琢磨着公孙全等人还是要好生利用，而且必须还得有一个制约机构，就目下而言，这些人还没什么问题，但一旦对游侠展开形动，以游侠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公孙全等人会发生何种变化，谁也料不定。

    思来想去，只有黄桃树才能对他们形成足够的威压，便打算挂黄桃树的名，以四大禁卫为首，再调拔禁卫，专门去负责游侠这块。杨兴、小贵子的人手，全都从中撤出，让这二人专注于对内外情报的搜集工作。这一着，是暗，和席辩的明相呼应，一个管束，一个收编。

    处理完治安这一块事情，时间已过了一个半时辰，夜已经很深，而无月的夜晚显得格外的黑暗。杨侗令人升起炭火，呈上糕点，吃过之后，继续议事。

    杨侗道：“孤已批示韦爱卿，让他去西苑伐木，将房舍盖起来之后，游民有了住处，治安事件就会下降不少，而席爱卿身上的压力就会少很多。”

    众人全都吃了一惊，卢楚更是忍不住惊呼道：“殿下，西苑乃是皇家园林，这，去那伐木。”

    若是让杨广知道了，不知道会气成啥样。

    杨侗淡然一笑，神色如常般道：“没什么好吃惊的，要这么大的园林做什么，能当饭吃么！江山都快保不住了，还在乎一坐林子。”

    卢楚、段达、戴胄婉惜般摇了摇头。赵长文、郭文懿、席辩倒是觉得无所谓。

    “只是有个问题，这些房屋建在哪？怎么建？建成后又如何分配，这事光靠韦津一人不成，内史省、门下省也该多caocao心，你们几个人回头去商议一下，必须把这事给妥善解决了。孤将百姓迁进城来，可不是让他们来挨饿受冻，如今天气愈来愈冷，移民缺乏御寒之物，许多人怕也过不了这个冬，你们说该怎么办？”

    不待他们回答，杨侗继续道：“宫中的凌罗绸锻堆积如山，却也是最没什么用，本王又非三头六臂，也用不了这么多，孤会安排宫女在宫中制御寒衣裳，到时分发下去，你们要做好户籍管理安置工作，确保将来每户移民都能分到房子，而那些在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孤儿，孤再建一座孤儿院，一概收容。这事你们也议一下。孤儿院要大，一应生活之物必须得有，我东都虽然缺粮，但并不缺旁的，我们只要熬过这阵子，将来就会好的。人命大过天，希望诸位臣工要将事情切实落实到位。”

    卢楚盘算了一下，对杨侗道：“如此一来，东都开支会比较大。”

    杨侗道：“我东都每天的商税收入从中调拔一部分过去，百姓要求不多，有口饭吃，有地方栖身便可，我们不能连这最起码的生存要求都不予满足，如果实在额度太大，再从宫中拔付。”

    洛阳宫中，钱财无数，堆满了整仓整仓的仓库，就拿丝绸一项说事，往年宫女们都是拿着丝绸剪成假花戴在树上，让整个冬天也是‘鲜花盛放’。

    杨广穷极收刮，再加上文帝时的积累，隋室的财富惊人，如果不是杨广在洛阳住了那么久，奢侈的挥豁了许多，再加上与李密作战对士兵的赏赐，整个东都的财富还更多。但银钱什么的，在乱世不能当饭吃，暂时还没有哪方势力傻到拿粮食来交易东都的凌罗绸锻。不过，日后自然有这方面的傻子，这事暂先不提。

    卢楚欠身道：“殿下乃仁义之君，既然如此，臣等自当尽力办好份内之事。”

    他心中也是极为感慨，杨广是不会这么对百姓，唯有早期的文帝才有可能，晚期的文帝一样的昏庸。

    但像杨侗这样浅显直白的表达对百姓的关怀，在整个帝王史中，还前无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