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在天平左右被指尖摇摆
史天泽一边策骑朝刘廷玉的宅院缓驰而去，一边皱眉问张柔问道“张公，你说为何尹仙长会请我等前往刘府，这样的话太容易引起了那帮家伙的揣摩了吧？” 另一边的郭德山面上露出了同意的神色。 张柔摇摇头道“只怕尹仙长也是被什么缠住了，否则不会请我们前往刘府见面。” 郭德山不解道“尹仙长会被什么事情缠住？尹仙长此来本就是为了见宫中的那位，又会有什么事？” 张柔面色凝重的道“莫要再问了，老夫也猜不出个究竟，一切还要到了刘府再说。” 史天泽与郭德山听了之后也只得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要知道，张柔三人同时出现在刘廷玉府上，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此次清和真人入城，恐怕这城中暗藏着的各大势力早已知晓，三人这时前来，实在是太为扎眼了。 所以，依照张柔等人的谋划，在尹仙长来到哈刺和林之后，几人应当悄然在一间道观中会面，却怎知，刘廷玉却传来消息，尹仙长请三人前往刘府见面。 但是三人可以不来么？ 不能，三人必须要来。 现在的局势，容不得三人继续等待下去了，清和真人的到来对于身处于水深火热的汉臣来说，不逊色于一场来的及时的雨，即便是形势再紧张，三人也必须出现在刘廷玉府上，与清和见上一面。 这种事情宁早勿晚！ 郭德山仍然怀着疑虑忍不住问道“奥都刺合蛮实力雄厚，又非善男信女，加此一来，岂非将我们的把柄拱手让出？” 张柔无奈的道“把柄？对于他来说，我们根本算不得什么，在乃马真后面前我们是在没有太多的发言权，若果没有尹仙长，你我就如同砧板上的鱼rou，随时可能命丧于此。” 史天泽苦笑道“张公所言不错，连镇海都不是奥都刺合蛮的对手，更何况我们这帮外臣，早一步见到尹仙长，你我才能再一步探清楚乃马真后的意思。” 郭德山闻言，冷笑道“如果奥都刺合蛮真的敢玩的这么绝，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张柔与史天泽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相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彼此的忧心。 自己这帮汉臣，在蒙古人的治下，实在是太算不得什么了。 张柔三人来到刘府，刘廷玉早就恭候多时，快步迎上，道“清和真人正在为人疗伤，不知何时才能出来。” 三人下马，张柔环目一看，刘府周围并没有多少人迹，但是说不准哪方的密探就藏在暗处，在听了刘廷玉的话后，张柔皱了皱眉头道“是哪个受了伤？” “还能是哪个？就是那叫孙洛的商贩。”刘廷玉苦笑着答道。 一旁的史天泽欲言又止，张柔看了看四周道“进去再说吧。” 众人走入府内。 孙洛的厢房，两扇门仅仅关闭着，刘廷玉领着三人来到，上前两步刚想要敲门，却听见屋内传出了一女子的声音。 “不可。” 刘廷玉闻言一愣，不知道屋内的人是如何知道自己要敲门的，更加不知道，屋中发话的女子到底是谁。 却见张柔先行一步，走到门口恭敬的说道“屋内的可是丘小姐？” “正是恩廷。”原来此女姓丘名恩廷“不知门外的可是张柔元帅与史郭两位大人？”丘恩廷柔声在屋内说道，却并不见有出门相见的意思。 “正是老夫三人，屋内的尹真人可否方便一见？”张柔恭声问道。 “尹师兄还未收功，三位大人还请暂时等待。”丘恩廷的声音自屋内传来。 张柔等人眉头一皱，显然为了无法见到清和而感到紧张，却也只得回应道。 “我等明白，烦请小姐仅为我汉臣之命，望早日得见清和真人。” “张公且去吧，我自会告知的。”丘恩廷在屋内柔和的说道。 张柔三人各自看了一眼，只得无奈的退去。 众人坐在屋内，看着眼前飘动的水气，清晃着手中的茶杯，张柔慢慢的呼出一口气，但面色却较之前好得多了。 “张公，那女子难道是....”史天泽在一旁看着张柔问道。 张柔拿着茶杯，看着飘然而出升腾的水汽，嘴角溢出一丝笑容道“应该就是那位了吧。” “若是她来了，就没事，嗯，”史天泽说完之后点了点头似乎颇感到安定一般又说道“是她的话就一定没问题了。” 郭德山在一旁将茶杯放下，抿了抿嘴道“若真的是这位姑娘，我们此劫应该就可以轻易的过了吧？” 张柔捋了捋胡须道“话是这么说，不过你我还是要小心，奥都刺合蛮的提前发力，这十几日，虽然坦达硕托安静了不少，不过法提玛却是有着不少动作，而且我听闻，那位在吐蕃的班智达也已经见过乃马真后了，不知道这是喜是忧啊。” “这倒是，不过依我看，那位班智达与我们汉人虽然称不上友善，却也没必要与我们为敌吧？”郭德山放下茶杯，看着张柔道。 史天泽在一旁复议道“确实如此，我们虽然与奥都刺合蛮因中原赋税的问题有所争执，但是与其余诸臣还是称得上平和的。” 汉臣在这一时期，虽然掌控着不少汉军，在军中的势力称得上强大，可是在朝中，随着耶律楚材的病逝，以及奥都刺合蛮与法提玛的骤然得势，使得汉人在文臣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当年耶律楚材实行的大量汉法都被奥都刺合蛮一手废除，使得蒙古朝中的政令一片混乱。 张柔握着茶杯静静地望着在水中沉落的嫩绿色茶叶，摇了摇头笑道“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而朋友的朋友，也很可能是敌人。那位班智达所求的是吐蕃的安危，我们求的却是中原汉制的实施，这其中没有冲突，但我们还是要明白，现如今做主的，是奥都刺合蛮与法提玛，他们可以放宽对吐蕃的政令，却一定不会放弃已经到手的中原，而且，那位班智达还有阔端的面子可以讲，你我却只能凭借对于乃马真后的影响力，这之间差的何止是一星半点。再说的明白些，解决掉我们，来换取吐蕃的利益，那位班智达未必不会做。” 张柔的话令在座诸人感到一阵心寒，确实实力不如人，地位不如人，诸多受制的汉臣，在蒙古朝中，所拥有的，实在太少。 史天泽看了看张柔，稍微笑了笑道“张公也实在有些多心了，我们在奥都刺合蛮眼中，说实在的可能根本没被放在眼里，讲的明白些，我们不过是在人家手底下讨口饭吃，能有什么作为？” 虽然这话说得不好听，可是却也是事实，汉人的力量在这个朝廷，实在算不上什么，那位乃马真后对于汉制并不感冒，在她的眼中，或许一切都不及真金白银来的妥当。 张柔默然片响，道“这话说得没错，可是，” 瞥了史天泽与郭德山一眼张柔后续道“我们若果什么都不做，只是寄希望于他人的抬手，诸位不觉得实在太被动了么？退一步说，如果他们步步紧逼，我们又能推倒什么地方呢？我们的背后。已经是悬崖了!" 悬崖之后，是什么？ 毫无选择的败亡，自高处坠下，在这个没有降落伞与蹦极的时代，绝对只余下死亡一途，任何人都不想死，更何况是坐拥良田美妾的汉帅们。 可是当你自己的生命，不再是你所能控制的时候，生与死，都不过是他人手中玩偶。半点不由己。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的生死能够自己做主呢？有谁能够在世界上不被他人左右的生存呢？ 没有！ 哪怕是蒙古宫中的乃马真后，身在临安的宋理宗赵呁，哪怕是权倾一时的奥都刺合蛮，哪怕是绝代名将孟珙，哪怕是惊采绝艳的李再兴，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得开这世界上最神奇的那双手的摆布，那是什么？ 命运！ 如果不是拔都的反对，乃马真后不会到现在还无法令自己的儿子坐上汗位，即使现如今在这个成吉思汗，窝阔台都曾经做过的位子上，乃马真坐的异常开心，可是虎视眈眈的拔都无时无刻不令她如鲠在喉！ 同样，如果不是史弥远，赵呁又如何能够做掉真正的太子，自己坐在这张宝座上。可是即便史弥远已死，那些无官御史台的叫嚣，又令他不得不将史嵩之赶回老家。 奥都刺合蛮，孟珙，李再兴，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一样，谁都无法令自己的生活不受到他人的影响，你走的每一步都不可避免的落在了别人的掌中，哪怕是生与死这么私人的问题。 正如我们穿越而来的孙洛童鞋一样，他在来到南宋之后，一切的一切都有着命运这个伟大的推手。 而现在呢？ 沉睡中的孙洛，终于苏醒，这一次，他见到了真正的阳光，一切都是那么温暖。 刺目得光线，另多日未见太阳的孙洛下意识的抬手遮挡，可是手指缝间，仍然被无可匹敌的光线穿过。 就在这时，孙洛愣住了. 自己 能动了！ 孙洛惊喜的看着自己只是因为少了太阳照射而变得有些白皙的手掌，仿佛死过翻生一般。 在僵硬的窝在床上不知道多久之后，孙洛终于可以动了。孙洛翻开被子，想要下到地上，走动，却听见一名老者低沉的声音传来。 “善福寿，大病初愈，还是稍稍休息一下的好。” 孙洛抬眼望去，只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含笑看着自己，老道士手中拿着一柄深色的拂尘，坐在椅上，静默如处子。 “这位仙长，不知该如何称呼？可是你救了在下？”孙洛在床上略微一愣，转而说道。 “贫道道号清和，虽然谈不上救你，但你能起身，确实与老道的些许关系。”清和看着孙洛从容笑道。 这老道给孙洛的第一感觉极为奇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仿若早就熟识一般，一种发自心中的亲近，这是为什么？ 不过孙洛绝对清楚，这个老道与自己还是首次见面，因为这老道的气度如此独特，若是自己之前真的见过绝对会记忆犹新，怎么会忘记。 孙洛踌躇了片刻，看着清和道“这位仙长，还烦请问一句，我昏迷了多久？” 孙洛此次前来哈刺和林可不是为了游玩的，若是因自己睡的时间太久而耽误了正事儿，岂不是罪过大了！ 可惜，孙洛却不知道，老道清和来的也甚是急躁，对于他到底昏睡了多久，真的毫不知情。 清和苦笑道“抱歉，老道也是昨日才来，匆忙之间倒是忘了细问，不过，无妨，门外有你的家人。” 说着，清和看了看一旁仍然带着外袍的丘恩廷，丘恩廷站起身来，走到门外，将小聂唤了进来。 丘恩廷的起身，才令孙洛发现缘来屋内不止自己与老道士两个人，只是这个人，怎么会这样无声无息的将自己藏在屋中好久，真是奇了怪了。 待到小聂进来，两人又是一阵激动，毕竟小聂苦守着孙洛已经接近二十天，此时见到孙洛醒来更是开心的异常。孙洛向小聂问起现在的时日，小聂这才对孙洛一一说了。 原来自己竟然已经睡了足足有十七日，这真是超出自己的想象，倒不是说时间太长，而是在孙洛的印象中，自己仿佛过了一年般长久。却没想到，原来自己不过是在床上躺了不到二十天。 其实在这十几日里，孙洛有些时候是清醒的，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沉入在心斋雄浑心境中，所以对于外在发生的事情并不了解。 也仅仅是知道，当日李再兴曾经来过一趟，并且将自己救醒，之后的事情，大致上都是在昏迷中度过了。 就在孙洛刚刚同小聂说完之后，一旁的清和老道站起了身，走了过来。 “善福寿，老道，有些事，想向你询问一下，不知可否？”清和向孙洛问道。 孙洛忙笑道“仙长方才救了在下，无论仙长要问什么，在下当然知无不言。” 清和听闻孙洛此话，欣喜的打了一个礼，笑道“这就多谢，善福寿了。” 正说着，却听门外传来刘廷玉的脚步声，老道士忙对孙洛续道“贫道还有些俗务要理，不知由鄙师妹代为询问可否？” 孙洛这才知道原来那蒙着外袍的小个子，竟然是老道士的师妹，只怕也是个鹤发鸡皮的老婆子，不过人家救过自己怎么说都要还得，便笑着答允了。 老道士合掌一拜，告了声，便随着刚刚敲门得刘廷玉离开了。 孙洛这才仔细的看了看那坐在椅子上，沉默的“老婆子”。 心道，也不知道要问什么？ 此时，那人慢慢的站起身向着孙洛与小聂走了过来。 （四千顶两章，三章完毕）